“若真有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盛世,屆時,你這個惡鬼又該何去何從呢。”
“你可曾思索過,得報大仇後,你的人生又該如何。”顧欽循循善誘道。
“你總該會過上正常的日子。惡便是惡,無甚理由亦無甚區別。若非必要,還是乾乾淨淨走向那天吧。”
“當真有那天麼。”齊晏之看向顧欽,眼裏多了些複雜的神色。
不過也還是個孩子,顧欽又輕嘆了口氣。
“就算沒有又如何,雖未推翻煉獄,但亦未曾任它侵染,便是倒於路上亦是心安理得。”
齊晏之不言語。
顧欽又呼了下他的頭,“總之,你做事注意些分寸,年紀不大,戾氣不小。”
齊晏之擡眼,眼神複雜。
顧欽倒頗有些不安,疑心齊晏之不會又被呼哭,亦或是氣得吐血吧。
“你莫不是,真想做我兄長。”齊晏之緩聲問道。
顧欽愣了愣,許久才反應過來,齊晏之說得是他懟安國公時所言。
顧欽挑眉,“如何,我不配麼。”
齊晏之偏過頭,“夜禁將至,你該走了。”
顧欽無語,不同意還廢話那麼多。
“走啦,糕點你記得喫。”顧欽轉身出門。
齊晏之獨坐在房裏,良久,他低聲道了句,“好。”
“少爺,你終於回來了。”菘藍惴惴不安,走向顧欽。
顧欽不語,徑直進了屋。
菘藍呆立於原地,竟忘了反應。
“你叫他回屋,別說是我說的。”顧欽低聲吩咐空青。
空青看向顧欽,又看了看院中的菘藍,心下複雜。
“少爺當真惱了菘藍麼。”空青語氣中多了些惶恐。
“菘藍性子太弱。”顧欽語焉不詳。
空青面色卻漸漸發白,“少爺若有氣,便怪空青吧。菘藍他年紀小不懂事,少爺別和他計較。”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麼,”顧欽挑眉,“菘藍也該懂事些了,你便是自小護着他,又如何能護他一輩子。”
“明日,我獨自去地坤居,你叫他回屋,然後早些休息吧。”
空青只得喏喏應“好”,他又看向院內,夜涼如水,菘藍身影格外寂寥。
翌日清晨。
“少爺,我陪你去聽課學吧。”菘藍淚眼汪汪,攔在顧欽身前,語氣裏卻是止不住的哀求。
“不必了。”顧欽表情平靜,菘藍的臉色卻逐漸灰敗了。
“你想想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學休時來地坤居找我。”語畢,顧欽繞過菘藍,步履如飛,他是當真怕自己再待會兒就裝不下去了。
顧欽踏進地坤居,途徑薛哲成時,特意頓了頓。
薛哲成饒有興趣看向顧欽,“美人可是有事找本公子。”
顧欽見他色眯眯的打量自己,心知他並不知曉昨日之事。
顧欽看向窗格,語氣緩緩,“太子殿下說,自此處隔窗觀望倚瀾亭,是最適宜的,此言當真不虛。”
薛哲成聽顧欽提及太子殿下,當即按下浮動的心思。
顧欽暗暗翻了個白眼,澹臺闌說的又不是你,你謬讚什麼。顧欽沒接話,轉身離去。
及至書案,宋隱早已按捺不住,“薛哲成又放了什麼狗屁,若非陸秉文攔我,我早上前揍他了。”
陸秉文搖頭,含笑問道:“你合計得如何了。”
顧欽聞言微笑,語氣篤定,“且待學休。”
學休鍾鈴剛響,菘藍便跨進地坤居。
“少爺。”菘藍嗓音有些沙啞,面露忐忑。
顧欽擡眸,“你且說說。”
“我不該,不該和人起衝突,”菘藍心中不安,言辭哽咽,“往後斷不會如此了,少爺,你別不要我。”
顧欽頭痛扶額,“我讓你想想,你就思索出了這些玩意兒?”
菘藍慌了神,頓時淚如珠落,“我知錯了,少爺,我真知錯了。”
顧欽嘆氣,從懷裏掏出絲絹,“你哭什麼,擦擦淚,不許再哭了。”
菘藍聽他如此說,也強壓下淚意。
“菘藍,你跟我那麼久,我可曾打罵過你。”顧欽見人冷靜些了,方纔如此說道。
“少爺,對菘藍,極好,”菘藍淚眼婆娑,抽噎道,“自然,是,是不曾的。”
“既如此,我都不曾打罵過你,你憑什麼讓別人欺負你。”
菘藍表情微愣,似是反應不過來了。
“被欺負,無法當場反抗回去就罷了,事後也不知來找我麼。”
“又或是你覺得,少爺我護不住你?”顧欽終究是沒捨得說重話。
“不,不是的,”菘藍語無倫次,“少爺是全天下最最好的。”
顧欽見菘藍又快急哭了,連忙打住,“不許再哭了,隨我去後院。”
顧欽說着還給陸秉文使了個眼色,讓他將宋隱看住。
陸秉文了然,攔住正欲起身的宋隱,“你就莫去了,不過是羣小廝,還能將三弟欺負了不成。”
“三弟身子虛弱,心地又軟得很,保不準就有哪個不開眼的冒犯了他,”宋隱拂開陸秉文的手,“你當二哥的不管就罷了,我可得去看着。”
陸秉文心下好笑,“三弟雖心軟,卻不會任人欺負。他既不想我二人插手,順着他便是了。若真有事,我們還能袖手旁觀不成。他心裏有數,你也該信任他纔是。”
周圍人早在菘藍入地坤居時,便不時打量着顧欽。見他帶着菘藍走向後院,更是興致勃勃。
奈何礙於宋隱、陸秉文,無人敢跟着去看熱鬧。
顧欽熟視無睹,對菘藍說道,“想好一會兒該怎麼說了嗎。”
菘藍面露遲疑。
“罵他,怎麼兇狠怎麼罵。若實在不會,就扇他耳光,用腳踹他,左右出了氣便是了。”顧欽說着,推開了門。
四周瞬間安靜。
“昨日,欺負了我家菘藍的各位,都出來吧,應是不必我挨個點名。”
衆人面面相覷,無人動彈。
“又或是,需要我親自去找各位的主子聊聊,”顧欽見不少人面露難色,“我數三聲,再無人出來,我便去前面好好論道論道。”
此言一出,當即有不少人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