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爲保成這些日子的反常是因爲對天花的恐懼,總覺得小兒敬畏生命是好事,便也沒仔細問過。只是儘量騰出時間來陪陪他,希望能儘快讓他放鬆下來。
可沒有想到,不過才四周歲,就算是虛歲也不過六歲的小兒,竟是這般的敏感多思。
能讓一向驕傲好面子的太子在大庭廣衆之下哇哇大哭,想也知道他心底裏是積攢了多少委屈。
一想到自己最喜歡的兒子整日裏在心裏鬱鬱寡歡,康熙就有些難受。
他把胤礽兩隻小小的胖乎乎的手疊在一起,用自己溫暖乾燥的大手將它們裹住,輕聲哄他:“保成乖,汗阿瑪怎麼會不喜歡保成呢?”
他極爲自然地改口:“阿瑪最喜歡保成了!”
胤礽抽抽噎噎地控訴:“汗阿瑪剛剛都不搭理孤!”
康熙簡直百口莫辯:“朕那是——朕是想到了其他事情,不是因爲保成。”
他看着小糰子眼珠子咕嚕嚕地轉悠似乎還想開口的樣子,以防萬一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康熙自顧自道:“保成說這話也不虧心,你看看朕對你和其他人的樣子,敢說阿瑪不是最喜歡你?”
他又不動聲色地埋怨懷中小人兒:“倒是你,小小年紀見一個愛一個,一見到烏庫瑪嬤就把阿瑪給忘了。”
一提起這個他還有些酸澀,明明保成也沒見過幾次太皇太后,怎麼就這麼依依不捨念念不忘?
他都沒受到過這種待遇!
胤礽早在康熙改口稱“阿瑪”的時候就緩過來了,對於自己這麼大人了還在康熙這個“小孩子”面前哭得要死要活的樣子,一開始還有些不自然,然後不過一會兒就想通了。
反正不管在哪裏,康熙都是他汗阿瑪。
聽到皇父自稱是他的“阿瑪”,胤礽先是一愣,然後便想到了前一世在宮外看到過的那些父子,不由也有些意動。
如果他和康熙之間沒有了皇位,父子關係會不會更和睦一些呢。
雖然知道不大可能,但胤礽還是有這樣一種衝動。
他在腦海中糾結了好一會兒,一個勁兒的給自己鼓氣,剛想開口喚康熙一聲“阿瑪”,就聽見了那一句疑似抱怨和不滿的話。
只是這句話中他並未感覺到怒意,反而覺得有些酸。
剛剛還猶豫不決的話一下子就冒出來了:“那是因爲孤許久沒見過烏庫瑪嬤了。”
胤礽感受着手上傳來的溫暖觸感,一時間心中千萬種情緒流轉。
他擡頭看着康熙那一雙愛新覺羅家特有的丹鳳眼,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和康熙真正對視。
胤礽道:“但是,阿瑪卻是保成心裏最重要的人。”
他生而喪母,孤苦無依,是康熙把他帶大。
他自幼啓蒙,文武雙全,是康熙親自輔導。
他身爲儲君,監國數次,是康熙傾囊相授。
不論在何時,何地,何年何月,不論是愛是敬是恨是怨,這句話始終如一。
康熙看着眼前人的眼神,微微恍了恍神,聽着胤礽的話,感受着其中蘊含着的真摯情感,一顆心都忍不住化了一半。
他把小大人一樣的胤礽抱起來,摸了摸小糰子有些涼意的屁股,微微皺眉,道:“覺得冷了怎麼不說,好不容易養好了些,別又大病一場。”
讓小糰子靠在自己懷裏,康熙摸了摸嫩生生也有些涼意的臉蛋,把臉湊過去和胤礽的小臉靠在一起,聲音低沉:“保成也是阿瑪最重要的人。”
聲音很輕,但胤礽聽見了。
他把臉緊緊貼在皇父的胸膛,微微閉上眼,心想。
既然康熙說了,那他便信了。
拋下一衆宮女太監任性離開的帝王終於回來了,所有人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雖然皇宮內苑出現意外的可能性很小,但萬一就是這麼不巧,整個皇宮最尊貴的兩個人出了什麼意外,他們這些人的腦袋也就別想留着了。
梁九功看着父子二人親暱的樣子,就知道這二人重歸於好,天下太平了。
他就微微湊近了些,跟皇上討巧:“恭喜皇上!”
康熙睨了他一眼,倒也不甚在意,只問道:“太子的藥備着呢?”
梁九功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皇上的話,一直備着呢。”
康熙自然相信梁九功的辦事能力,不過順口問一句罷了,見此便又重新往乾清宮走去。
等到了寢殿,自認爲剛剛和親愛的汗阿瑪互訴了衷腸,此刻應該處於蜜裏調油油裏調蜜想怎麼放肆就怎麼放肆時期的胤礽,就得到了趙太醫出品安神湯一碗。
胤礽“咕嘟咕嘟”灌完了整碗藥,小嘴一擦脖子一扭:“拿去!”
康熙就喜歡看他這副肆無忌憚恃寵而驕的樣子,也不介意他使喚人的語氣,接過碗放到托盤上,便又開始給胤礽的膝蓋和屁股抹藥。
等一切都弄完了,康熙看着懷裏早已睡得昏天黑地的胤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擡起手就想敲他的額頭,卻是高高擡起輕輕落下。
沒辦法,誰讓他捨不得呢。
沒有了小糰子打擾,一下子閒了下來的康熙開始思考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用膳……嗯,好像已經用過了。
奏摺……也都批過了。
後宮……這個倒許久沒去了。
康熙便把目光轉向梁九功,還沒開口就見他左移半步,露出了被擋在後面的敬事房小太監。
這也是巧,小太監來的時候康熙正忙着給胤礽抹藥,壓根就沒看見他,他就一直在後面等着,本以爲這次又和前幾日一樣,沒想到康熙居然主動想起了這事。
小太監便奉上了托盤。
康熙的目光在宜嬪那兒流轉許久,想着今日剛被他罰跪了的長子,最後還是翻了惠嬪的牌子。
小太監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康熙又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胤礽,搖搖頭去了西暖閣。
惠嬪到的時候康熙一幅字正寫到一半,便沒有搭理她,自顧自地寫完了,才放下筆淨手,喚她起身。
惠嬪被敬事房通知的時候還有些懵,精心梳妝妥當後卻一進門便被康熙給忽視了,心裏就不由惴惴不安起來。
她將這幾天發生過的事情迅速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幾乎是立刻確定了康熙喚她來的原因,心一下子就給提起來了。
她不由擡眼想看看康熙的臉色,然而入眼一片平靜,什麼都看不出來。
康熙纔不去管她心裏在想些什麼,總歸是不會說出來惹他厭煩的。
這是康熙最喜歡惠嬪的一點,知道什麼可爲,什麼不可爲。
他看了一眼低垂着頭保持安靜的惠妃嬪,直截了當地問道:“保清的腿如何?太醫怎麼說?”
惠嬪幾乎是立刻就落了淚來,她用帕子點了點眼角,回道:“太醫倒是沒說什麼,只說多歇息一段時間,那孩子也說不疼,只是臣妾偷偷瞧了眼那淤青,怎麼會不疼呢!”
那便是傷得不重。
康熙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拿帕子擦乾了手,隨手又丟回托盤上,也不理會惠嬪的小心思,語氣平和。
“那便停五日騎射課吧。”
本來也沒跪多久,能停五日騎射也不錯了。
惠嬪也知足,立刻謝了恩道:“臣妾代胤禔謝皇上恩典。”
康熙淡淡“嗯”了聲,打量了一番惠嬪今日的着裝打扮,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風格,倒也沒什麼讓他不適的地方,便道:“歇了吧。”
胤礽醒的時候還有點懵,他昨日睡得早了些,如今看着殿內昏暗一片,便知道時辰尚早。
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胤礽卻也沒了睡意,但大冬天的他也不想出去吹風,便想起了系統商城。
他打開面板,卻發現已經有九十幾個積分了,不由微微一愣。
“怎麼回事?”他記得應該是435積分纔對。
【宿主昨晚與康熙初步交心,獎勵五十積分。】
胤礽恍然大悟,隱隱約約記起來當時確實有系統的叮咚聲,只是他忙着哭沒太在意。
積分一下子多了,商品便也多了。除了之前那些,還增加了咖啡、奶茶、炸雞等一系列有關喫喝的物什。
胤礽託着下巴想了想,先買了三瓶快樂水,又用剩下的05個零頭買二送一得了三包辣條。
剩下的胤礽一一劃過,因爲還不餓,倒是沒什麼想買的。
難道系統商城裏的東西全是喫的嗎?
他皺了皺眉,研究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按鈕,點開出現一個彈窗,上面列着幾行字。
胤礽一眼就知道什麼意思,便在積分那欄選定了上限500,又在排除那欄選了食物,最後點了一個藍色按鈕,再一出來的就不是喫的了。
不過也不多,就兩個。
這讓胤礽覺得系統有點摳門。
他仔細看着這兩樣東西。
一張紙,說明欄裏寫着“製冰法”,價值350積分。
一個似乎是一本書,書名很奇怪,叫什麼《論豬肉走入尋常百姓家》,居然要五百積分。
胤礽的目光牢牢黏在那製冰法上,心裏有些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