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實卻並不像他以爲的那樣發展。
胤祉還那麼小，怎麼可能聽他的話，一睡醒第一眼不僅沒看見香香軟軟的額娘，反而見到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人，他癟了癟嘴，張口就要哭。
胤礽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恐嚇道：“不許哭，聽見沒！”
見胤祉呆愣愣地閉上嘴，胤礽才把手挪開，然後就看見他以瞬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張嘴就“哇”地哭出來。
胤礽：？
掃了眼周邊面露急色的奶嬤嬤，胤礽氣得鼓臉，從兜裏掏出一顆他自己都沒喫過的奶糖，想了想，掰碎了一小片放在手心，又捂住了他的嘴。
胤礽甕聲甕氣地：“喫。”
哇哇大哭的胤祉微微一愣，看了面前黑沉着臉的小哥哥一眼，忍不住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忽然眼睛一亮。
他奶聲奶氣地喊：“甜！”
胤礽一開始只是想堵住他的嘴，在感受到舌頭劃過手心時的溫熱的時候，就忍不住蜷起了手指，看着胤祉睜大眼睛看着他的樣子，心裏頓時百感交集。
這什麼都不懂的，肉乎乎的一小團，就是他上一世博覽羣書，文學造詣冠兄弟之最的三弟啊。
他把手收回來，看着手心處的濡溼，思索了許久。
其實老三跟他也沒多大仇，如今回來看他小小一團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也不像老大那麼可惡，或許，他們兩個真的能好好相處也說不定。
胤祉纔不管這個哥哥傻乎乎坐在那兒在幹什麼，他只覺得剛剛的東西特別甜，是他有史以來喫過最甜的糖。
因此見胤礽把手拿開，他就挪動着慢慢爬過去，然後拉起胤礽的小手就啃。
胤礽被一種奇奇怪怪的觸感吸引回神，一擡眼就看見了胤祉把他的手當成豬蹄啃的一幕，不由瞪大了眼。
他猛地把手抽回來，看着上面濡溼的口水和牙印，有些氣急敗壞。
“你居然敢咬孤！”
虧他剛剛還覺得他很可愛！
“甜的！要——”
胤礽看他眼角帶淚，卻面帶傻笑的樣子，忍不住皺眉，用帕子給他擦乾淨，嫌棄道：“就知道喫。”
他又掰下一小片，在胤祉眼前晃了晃，見他眼珠子跟着轉動的樣子，忍不住擡起了小下巴，衝他道：“叫哥哥。”
胤祉不想搭理，他只想喫糖。
然而撲上去搶，卻沒搶到，看着離他反而遠了的胤礽，癟了癟嘴。
胤礽繼續誘惑他：“叫哥哥，哥哥就給你喫糖！”
胤祉把目光投向他熟悉的奶嬤嬤，奈何在太子的鎮壓下，沒有一個人敢在此刻開口。
他只能耷拉着臉，不情不願地用小奶聲喚道：“哥哥。”
系統提示音落下，任務完成。
胤礽便信守承諾地把那一小片餵給他。
胤祉舔了舔，眼睛重新亮了起來，看着胤礽的目光也炙熱許多。
小小的胤祉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面前這個喜歡讓他叫哥哥的人有一種特別甜的糖，超好喫超好喫，是個好人。
因此在胤礽又掰開一片誘惑他的時候，胤祉激動極了，大聲喊他：“太紙哥哥！”
胤礽敲了敲他的額頭：“笨蛋，是太子哥哥！”
胤祉纔不管呢，他指了指自己，道：“胤祉。”
他又指了指胤礽，理直氣壯：“太紙！”
胤礽咬了咬牙，熊孩子！
要不是他現在沒有其它選擇，誰還來找這個小傻子玩！
他拿着糖當令箭，斜眼看着胤祉：“叫太子哥哥，不然不給你喫！”
胤祉可太識時務了，一看胤礽黑了的小臉就知道不能再槓，他仰起頭，甜甜地衝胤礽笑笑，然後奶聲奶氣地喊。
“太子哥哥！”
這聲音要多甜有多甜，“咻”地一下，一支箭就射入了胤礽的胸口。
胤礽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一伸手，就着胤祉嘟起來的臉頰就是一頓猛掐。
看着胤祉白嫩嫩的臉頰微微泛紅的樣子，胤礽不由有些心虛。
他把正全心全意喫着糖的胤祉拖到自己身邊，拍了拍他的小腦袋，誘哄道“小三啊，哥哥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胤祉忙着喫糖，不搭理他。
胤礽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感覺胸有點悶，心裏剛剛升起的那一絲喜歡瞬間消彌無蹤。
他掐着胤祉的臉，眼神兇狠，咬着牙道：“哥哥給你講故事，聽見沒有？”
胤礽，胤礽簡直要被他氣死了。
他看着眼前這個傻乎乎只知道喫的笨孩子，忍不住敲了敲他的額頭：“小笨蛋！”
算了，反正才一歲半，懂什麼。
他講他的就是了！
胤礽剛想拿出那本故事書，餘光一瞥，就看見了旁邊立着的幾個嬤嬤。
他皺了皺小眉毛，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幾位奶嬤嬤互相對視幾眼，有些猶豫不決。其中一位看上去領頭的嬤嬤遲疑着開口：“可是小阿哥——”
“孤說，下去。”
幾人頓時心一跳，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退了下去。
待人都走了，胤礽才取出那本花花綠綠的故事書，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睛看了胤祉一眼，然後搖頭晃腦一本正經地給他講故事。
“從前有一個公主，她的皮膚像雪一樣白嫩，頭髮像烏木一樣黑亮……”
胤礽讀到一半，就感覺有些彆扭，他看着書裏描寫的白雪公主，又看看傻了吧唧正啃着手指的胤祉，撇了撇嘴，繼續念下去。
“……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胤礽猛地把書丟回去。
這什麼鬼東西！
他轉頭看胤祉，才發現胤祉早就睡着了。小小一團躺在牀上，口水嘩啦啦地流，小嘴一癟一癟的，小模樣看上去還挺委屈。
胤礽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也覺得有一股睏意直直地涌上來。
他今日起得早，又沒午睡，想着任務也完成了，便也“啪嗒”一聲倒在了牀上。
幾乎是一瞬間，牀上就又響起了另一道小呼嚕聲，和原本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此起彼伏，就像是一首天然合奏的交響樂。
康熙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面。
四歲的胤礽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身上蓋着一條錦被，勉強遮住了起伏着的小肚子。在他的旁邊趴着一個更小一點的糰子，睡得稀裏糊塗的，一隻小腳丫直直地翹到了胤礽的小臉旁邊。
康熙一直提着的心這纔算放下。
他今日自胤礽離開起便有些心神不定。一會兒想着保成從未見過胤祉，若是一個不小心傷到自己該怎麼辦？一會兒又想着保成生而喪母，若是見到了馬佳氏對胤祉的寵愛，覺得委屈了又怎麼辦？
千絲百轉在心底糾結，讓他忍不住加快了處理政事的速度，一批完摺子就趕來了鍾粹宮。
心裏的擔憂與掛念直到看到面前這一幕兄弟和睦的畫面纔算放下。
康熙走上前，把胤祉的小腳丫挪遠去，又把錦被給胤礽蓋好，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這纔看向旁邊的胤祉。
他捏了捏胤祉肥嘟嘟的小臉，看向身旁的榮嬪：“你把胤祉養得很好。”
榮嬪笑得溫婉動人：“謝萬歲爺誇獎。臣妾只希望胤祉能夠健健康康長大，其他的，就再不敢想了。”
康熙眼神柔和了些，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朕都知道。”
和榮嬪說了會兒子話，康熙便又轉回去看兩個孩子。
一大一小挨在一起，就像是世上最親近的人。
康熙又捏了捏胤礽的臉，笑着想，他們是兄弟，本就是最親近的人。
或許是手勁兒重了，又或許是胤礽睡飽了時辰，在康熙又一次捏上他臉的時候，胤礽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康熙，一時間也忘了自己身處何地，下意識地就衝康熙伸出雙手。
“阿瑪，抱。”
剛睡醒的奶糰子說起話來還帶着點小奶音，康熙一下子就被萌到了，他掀開被子將胤礽抱在懷裏，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笑問：“睡夠了？”
康熙的聲音又輕又緩，胤礽自小嬌氣慣了，感覺到皇父語氣裏的寵溺，便哼哼唧唧地撒嬌：“想阿瑪。”
小兒的情感最爲真摯，又是在半夢半醒中說出來的，更是讓人信服。
康熙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軟成了一團，忍不住親了親胤礽的額頭，輕聲哄着：“阿瑪也想你了。”
感覺到懷裏小糰子還不甚清醒的模樣，康熙最後看了一眼沒了胤礽之後睡得更肆無忌憚的胤祉，搖了搖頭。
他看向坐在牀前，滿心滿眼都是胤祉的榮嬪，緩聲道：“朕和太子就先回去了。”
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睡久了也不好，再過一會兒就把胤祉叫起吧。”
話落，康熙便抱着胤礽走出了鍾粹宮。
冬日傍晚有些寒涼，冬風呼嘯着刮過來，讓原本睡眼惺忪的胤礽一下子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