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小衙門小風月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許長恆敲門進去後,發現裏面除了安川之外,還有一個人,那便是此時原本應該在洞房的柳宸。

    此時他正坐在安川的書案後面百無聊賴地看一本書,見了她來,還擡眼與她打了個招呼:“來了。”

    之前他離開宴席時明明是酩酊大醉的模樣,可此時看着卻又無比清醒,看來是在裝醉。

    她連忙對他施了一禮,又轉眼看向站在窗前的安川。

    他緩緩轉過了身,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可認得雲渠?”

    一愣之後,她訝然反問他道:“安捕頭爲何有此一問?”

    “在成親禮上,他多番留意你,”安川毫不隱瞞地問道,“你也注意到了,不是嗎?”

    原來他也發現了,而且也佐證了她之前的猜測。

    只是,她卻愈加疑惑了,如實答道:“屬下也覺得奇怪,總是覺得那位相國府的公子瞧着有幾分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卻一直未曾想起來。”

    安川並未懷疑她的話,在與柳宸對視一眼後,又問她道:“雲渠是相國府收養的義子,你未去過京城,應該不是在京城見過他的,但一年前,他很可能還是寺明州人,你是否在那時便遇見過他?”

    “屬下也想過,可是並沒有什麼印象,”她沉吟道,“而且,若當真有那麼久,他那時尚年幼,我也記不得了。”

    “若往時記不得,那近日呢?”安川又問道,“我收到消息,雲渠前段時日便路過南和縣,雖然名義上未作停留,可其實在這裏過了一夜,那一日恰好是秦英案發生後不久,也就是你留宿春明班的那天。你仔細想想,那時可曾見過他?”

    聽他提及春明班,她立刻回想起那夜她在胡寧房間洗澡時從屋頂透過來的那雙眼睛。

    但是,當時她與那雙眼睛只對視了片刻而已,根本無法判斷那人是否便是雲渠,而且她也相信雲渠不可能僅憑那一眼便記住了她。

    見她沉思,安川並未催促,只是靜靜等着,卻聽她仍搖頭道:“屬下不記得見過他。”

    雖說那件事的確有些詭異,但她卻不好說出口,更何況她也不認爲那雙眼睛的主人便是雲渠,畢竟堂堂相國府的公子,怎會去爬春明班的屋頂。

    見一無所獲,柳宸道:“也許是咱們多慮了,也有可能是雲渠認錯了人,只要他不來尋衙門的麻煩,倒也沒什麼打緊的。”

    靜默了片刻後,安川開口道:“你還不走?”

    她反應過來,連忙施禮告辭準備離開,卻又聽安川道:“午生,我說的是你。”

    隨即,他又看了她一眼,道:“你先留下。”

    剛要再換一本書的柳宸雙手一頓,頗有些意外看向他:“你趕我走?”

    “不然呢?”安川平靜道,“難道你還要問我原因嗎?”

    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柳宸嘆息道:“我還以爲,如今只有你這裏才肯收留我。”

    安川定定地看着他,道:“莫要再重蹈覆轍。”

    他的意思,自然是在說柳宸已經辜負了江南翹,此後莫要再辜負洛瑤。

    柳宸自然明白他話中所指,默了一默後,終於起了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書房。

    她站在門口,不知安川還有何吩咐。

    “聽說,雲渠暫時不會離開南和縣,他應該會在雲家住上一段時日。”擡腳走向書案,他伸手收拾方纔被柳宸留下的書卷,道,“若他認得你,定會尋機與你相見,到時候莫要輕舉妄動,無論以前你們有何交情,都要記住,他是相國府的人,並不容易對付,更不可深交,一切以安全爲重。”

    等她應下後,他已經坐回了方纔柳宸的位子,看着她有幾分遲疑地道:“還有,今日劉廚娘問我有關你的身世。”

    不妨他突然提及劉廚娘,她不由一愣:“啊?”

    劉廚娘竟向安川打聽她的身世,難道是爲了吳映雪嗎?

    果然,安川道:“我想,她應該是爲了吳姑娘,故而將實情告知了她,畢竟她是吳姑娘的母親,這麼做也有情可原。”

    既然是爲了自家女兒打聽她的身世,那劉廚娘一定也聽到了有關吳映雪對她格外關懷的言語,故而特意來向安川來求證她的家世。

    她試探着問他道:“那,實情是?”

    她也想知道,安川究竟是怎麼告知劉廚娘的。

    倘若他否認了自己是他所謂的走丟多年的兄弟,那劉廚娘定然沒有任何理由同意吳映雪與自己親近,這對吳映雪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倘若他還是堅持她是他安家的人,那在未來女婿的人選中,劉廚娘說不定還會在她與蘇詞之間猶豫不定,最壞的結果便是選定了她來照顧女兒的下半生,那事情只會更麻煩。

    安川擡眼看了看她,反問她道:“你覺得呢?”

    她篤定地道:“屬下自然不可能是安捕頭的兄弟,那件事一定是個誤會。”

    “你說的不錯,我也已經查清,你的確與我安家沒有什麼關係,但是,”他稍一遲疑,問她道,“倘若劉廚娘知道此事,她很可能會反對吳姑娘與你來往,這對你來說,似乎不是一件好事吧?”

    “屬下無貌也無才,本就配不上吳姑娘,也從無高攀之心,況且劉廚娘並非淺薄之人,也不會因爲屬下的身世便決定吳姑娘的終身大事,”聽他的語氣,她放下心來,道,“屬下還要多謝安捕頭對她如實相告。”

    燭火之後,安川看着她的眸光又在不知不覺中輕柔了幾分:“之前的誤會,還請你莫要介意,你我之間,的確沒有兄弟血脈。”

    見他終於承認自己並非安家人,她徹底鬆了口氣,道:“若無之前的誤會,以屬下的資質,也難以爲捕班效力,說到底,其實還是屬下貪了便宜。”

    他卻不以爲然,瞧着她眸光深邃道:“這倒也不一定。”

    聽他話中似有話,她還未來得及揣摩,便聽外面有人敲門,是安子睿的聲音:“公子,柳縣令他還是沒進去,他在門口轉了幾圈後又去了膳堂,似是又要下廚,怎麼辦?”

    稍一思量後,安川揚聲道:“讓他做,然後將他和他做的飯菜一併送回房間去。”

    安子睿剛應下,他卻又站了起來:“算了,還是我去吧,你送許長恆回吏捨去,今夜不必他當值了。”

    說着,他從她的跟前走到了房門口,在開門前又回頭囑咐她道:“記住我方纔的話,但凡與雲家有關的,都要三思而行。”

    等他離開後,安子睿一邊聽命送她回吏舍,一邊感慨道:“雖說今日是柳縣令的大婚之日,但公子倒是先學會疼人了,竟徇私先讓你回去,可真是稀罕事。”

    她心裏惦念着相國府的那位公子,向他打聽道:“安大哥,相國府的雲公子來這裏是爲了什麼,他爲何暫時不回去?”

    安子睿也不瞞她,道:“今兒你也瞧見了,相國府的人來了南和縣,直接就奔着咱們衙門來了,而從他們出現到離開,雲家連個人影都瞧不見,你不覺得奇怪嗎?”

    的確如此。

    相國府過來的陣仗雖說不算驚天動地,但云家在南和縣耳目衆多,不可能沒有收到消息。照理來說,相國府的人不僅是南和雲家的親人,更是他們的靠山,雲家不該對他們的出現不聞不問纔是。

    “聽說雲家早就知道他們要來了,可雲向迎並不同意,還特意派人去半道上攔了他們一回,但相國府的人還是過來了。”安子睿琢磨着道,“至於他們來做什麼,還不太好說。京城那邊的消息是那個相國府的公子不久前得了一場怪病,瞧了許久也不見好,後來他們請了個有名的江湖郎中,說是他的病根在故土,故而這些日子以來相國府一直讓他在寺明州各處休養,來南和縣大抵是因着聽聞柳縣令大婚,特意過來慶賀。不過,真實目的爲何,便不得而知了。”

    “病了?”她微微蹙眉,疑惑道,“可那雲公子瞧起來並無異常啊。”

    “所以才說那個江湖郎中醫術高明啊,”安子睿道,“聽說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他都病得不能下地了。”

    故土醫病,這種說法她還是第一次聽說,總覺得其中含着什麼陰謀的意味。

    第二天,衙門裏到處都在傳着兩件新鮮事,一是柳縣令在洞房花燭夜竟在他的小膳房搗鼓了半宿,最後是端着一碗清涼粥被安捕頭拎着回洞房的;二是昨夜壯班的王班頭藉着酒勁兒去梁春家砸門,吵嚷着非要進去睡了她,結果被她一腳給踹倒在地,在她家門口昏睡了一宿,晨時清醒後去包子鋪買包子卻被又何姐給扇了一嘴巴子,那手掌印兒如今都還掛在他臉上,讓他在羞憤之下乾脆告了一天假回家養傷去了。

    人人都笑話王班頭幹不過兩個弱女子,其實自梁春從良後,便有不少人在入夜後去敲她家的門,好在梁春的性子放得開,又有何姐替她撐腰,漸漸地便少有人再去擾她一家的清淨。可偏偏王大左卻不肯死心,三番兩頭地便會藉着酒勁兒去調戲她一番,不是將她堵在巷子口便是直接去她家門口等着,若非有何姐護着她出門回家,最後還直接對他動了手,梁春少不了會被他佔了便宜。

    但她在包子鋪做得不錯,她的孃親與妹妹梁冬也在家做女紅貼補家用,一家人總算是在南和縣站穩了腳跟。

    眼見着七夕節到了,許長恆去買包子的時候,竟還收到了梁春遞來的一方帕子:“這是冬兒做的,她一直惦記着官爺的善心,還請務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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