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的時候,正是開學的第三天。她對站在門口的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近。

    “李老師好,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恭敬地站在她身側,看着她從一摞文件夾中抽出了一份,翻開第一頁,手指順着名單滑下去,然後在我的名字旁邊敲了敲,擡起頭看着我:“你的資料有一部分填寫的格式有些不規範,需要修改一下。”

    她一邊說着,一邊翻動着文件夾裏厚厚的紙張。我彎着腰看她翻動的資料,填寫得密密麻麻的資料堆裏面有一張空白的表格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僅一秒鐘,班主任翻過了那張空白表格,下面一張是我的資料表。

    我聽着班主任的話,一邊點頭一邊規規矩矩地修改完了自己的表格,大腦卻轉動得無比遲緩,甚至走出辦公室門的時候連“謝謝老師”都忘了說。

    是同名同姓的人嗎?

    我心裏反覆地問自己,越是問自己,越是煩躁,無法得到答案是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情。

    雙手放鬆下來的時候,手心有些涼意,重慶的風一下舔幹了我手心裏的汗。

    蟬鳴的聲音像是在我的腦袋裏安下了一個計時器,滴滴答答,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停止。

    渾渾噩噩的我走到走廊拐角,頭也沒有擡,突然一個人迎面撞了過來。

    我突然頓住,喫痛地輕輕叫了一聲,額頭上傳來的清晰痛感把我一下拉扯進了現實。

    在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的時候,面前的人先開口了:“對不起,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這個拐角老是容易撞到人,早就該裝一面鏡……”

    我自作瀟灑地擺了擺手,不滿地嘟噥了幾句,剛纔心裏想的事情一下忘記了,心裏升騰起一股無名火。

    學校的不作爲已經讓我在這裏撞到很多個人,明明反映了很多次情況,但始終沒有任何改變。

    而當我皺着眉擡起頭,想繼續抱怨的話卻被冰凍在了喉嚨裏,像是被死死關緊了閘門怎麼也拉不開。

    大腦在這一瞬間炸開了煙花。

    面前的人見我沒反應,稍稍彎了腰,用那雙眼睛看着我,鄭重其事地再問了一遍:“你沒事吧?”

    真是一雙漂亮到極點的眼睛。我被他這樣看着,竟然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趕緊連連說“沒事沒事”,轉過身想立刻溜掉。

    耳朵以驚人地速度變得滾燙,我心裏大覺不妙,身後的人卻開口了。

    “那個……同學……我第一天來,想請問一下班主任辦公室在哪?”

    我停了腳步,有些窘迫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猶猶豫豫地轉過頭,發現他剛好站在走廊陽光能夠透過來地縫隙旁,蓬鬆的頭髮像是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粉。

    神明。

    我有些顫抖地開了口,卻是在盡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前面……左轉第一間。”

    “謝謝你。”他對我點頭示意,恍惚間我彷彿看見他笑了。

    給你吧,我的心跳。

    我轉頭走下樓梯,心裏亂作一團,不停想着那張空白的資料表格,那個走廊上撞到的人,那個在陽光的照耀下似乎在笑着的人。

    蟬鳴的聲音不知爲何讓我的心裏多了一種空寂的情緒。

    那資料表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名字。

    36號,嚴浩翔。

    37號,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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