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籬笆由發芽的樹枝圍就,松柏門框,茅草門頭,題字花榭,簡單風雅,別具一格。
齊潯打量了一番這花榭,問師陌:“這是你的住處?”
師陌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算作迴應。
齊潯又道:“倒是安靜的好地方,符合你這人的性格,但你不覺得離神使殿太遠了些?你瞧瞧那些個神使,可都在城中安家,恨不得住進神使殿纔好。”
師陌只淡淡道:“御劍而行,有甚遠?”
而後他便推門而入,不再理會齊潯。後者感受到了莫大的嘲諷,在師陌背後揮了揮拳頭,這才憤憤不平地進了花榭。辛棠蕎只會心一笑,後也進入花榭。
入得院內,一股花香撲鼻而來,木槿芍藥花正盛,海棠花謝初有果。
師陌指了兩間房,說:“一人一間。”
午飯過後,辛棠蕎便在師陌的指導下開始了修道之路。
院內有一處涼亭,設有蒲團,辛棠蕎盤膝而坐,雙目微閉。師陌則立於其身前,一手負於身後,一手食指中指併攏,輕輕一點,發出一道金光,朝她眉心飛去。
似乎感受到了某種事物入體,辛棠蕎微微蹙了蹙眉,但聽師陌道:“凝神靜氣,氣沉丹田,步入識海,以心感知。”
齊潯坐在石桌旁百無聊賴地嗑着瓜子,觀察了一陣師陌的教導方式,撇撇嘴道:“別人教初入門者,都是以靈氣灌體,配以靈藥,你倒好,讓我徒弟在此靜坐,莫要誤人子弟纔好。”
末了,又對辛棠蕎說:“阿棠徒弟,咱們走吧,別在此跟他浪費時間。”
“吵。”師陌說着,微微蹙眉,手指輕彈,便有微光飛向齊潯。
齊潯不查,張口又欲說話,不料明明話說出了口,卻愣是沒有聲音。他當即明白了緣由,便走到師陌面前,一手拽着他手臂,一手指着自己嘴巴,看那口型應當在說:師無言,你對我做了什麼?
師陌不語,淡定地扯開齊潯手臂,繼續沉着注視着辛棠蕎。
齊潯哪裏肯罷休,便又抓住了師陌,張着嘴巴說話卻愣是發不出一丁點聲音。最後師陌許是覺得他糾纏自己有些煩人,便乾脆在自己與辛棠蕎四周設下了一道結界。如此一來,齊潯發不出聲音,又挑釁不了師陌,只得滿腔怒火地離去。
他正欲回房,目光卻瞧見了那開得正盛的一片木槿花,眼睛一轉,計上心來。
按照師陌的指示,辛棠蕎靜下心來,瞥見一抹金光,像是自師陌指尖飛入她眉心之物。她意識追隨那抹金光,穿越了一片黑暗,陷入了短暫的迷茫之中。
好在那金光始終在她前方領路,這纔不至於讓她迷失方向。
忽然間,那金光消失了,她正四處找尋,忽覺前方有亮光,便驅動意識上前去。
她不知此爲何地,只看見黑暗之中生出些許亮光,也不知從何而來。這光倒也並未將黑暗完全逼退,只把這地方照得灰濛濛的,像極了烏雲壓境時的暗淡,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此地空曠,放眼望去也不見盡頭,卻可見一個地方的光更明亮,辛棠蕎便認準了它,循之而去。
光線越來越強,逐漸呈金色,將這周遭的虛無都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
前方似乎是金光的發源地,強烈的光線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待她終於適應這光線,方發現那是一顆眼球大小的金色珠子。
她不知此爲何物,但見它光線如此耀眼,便猜測它必定不凡,但又對它出現在自己識海當中感到匪夷所思。
這時,師父的聲音響起:“觸碰它,記住它。”
辛棠蕎便上前去,第一次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看清了這物體。
金珠懸於空中,表面乾淨平滑,辛棠蕎緩緩伸出手去觸碰它,待指尖剛與之接觸,便感覺到一種難以言明的力量。
她趕忙將手收了回來,但聽師陌道:“別怕,將它握在手心。”
“師父,你看得見我識海里的東西?”
“嗯。”
辛棠蕎不再猶豫,再次伸手觸碰到那珠子,而後一把將其握在了手心。登時,她看見自那珠子散發出一股股強大的金色能量,從她手心一直往手臂乃至整個身體奔涌。
她將那珠子在手心翻看,無意間發現上面竟有一條裂痕,便問師陌:“師父,這珠子好像裂開了。”
聞言,師陌神情變得有些許凝重,問道:“多大的裂痕?”
辛棠蕎想了想,形容道:“一根睫毛那麼大,而且這裂縫中似乎有點紅光,不是很明顯。”
師陌沉默了半晌,方說:“你先出來罷。”
她站起身來,雖是靜坐半日,卻不顯疲憊,腿腳也不痠麻,反倒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
“師父,那珠子是什麼?又爲什麼會有裂痕呢?”
“日後你自會知曉。”師陌說着,撤下結界。
這時,齊潯端着一碟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笑盈盈地擺在了石桌上。他用手招呼着辛棠蕎趕緊過去,張口說着什麼,後者卻一個字也聽不見。
辛棠蕎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以爲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其身後的師陌悄然彈了彈手,正在說話的齊潯終於發出了聲。
“……飯菜,快些來喫。”
辛棠蕎有些摸不着頭腦,坐在石桌旁瞧見一桌子食物,正好她也餓了,便將疑問拋諸腦後。
“師父快些來坐。”她說着,給師陌盛了一碗粥,而後又給齊潯也盛了一碗,並問:“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齊潯不無自豪道:“那是自然,你瞧,這是木槿花粥,這是木槿花熬的雞湯,這是……”
師陌與辛棠蕎幾乎是同時看向那本來開得正盛的木槿花的,不出意料地發現鮮花少了過半。
“齊幼衫!”師陌向來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慍色,瞪着齊潯恨不得將他拿去祭花。
齊潯卻並不畏懼師陌的怒火,反倒不怕死地火上澆油,道:“誰讓你禁我言了?欺負我不懂法術是吧?明天我還把剩下的摘來吃了!”
辛棠蕎勸道:“師父,你別生氣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而後又責怪齊潯道:“二師父你也真是的,摘一兩朵也就算了,怎麼能摘那麼多呢?”
齊潯卻道:“好喫啊,快喫!”
說着,舀了一勺粥正欲往嘴裏送,奈何尚未送達,整個身體便僵住了,無法動彈。
師陌淡定地舀起一勺粥,優雅地吃了下去,惹得齊潯在心裏開始罵娘。
“二師父你也真是的,別惹師父生氣不行嗎?”雖是嗔怪齊潯,卻又轉頭向師陌求情:“師父,你放開二師父吧,他忙活了一下午,做了這麼多喫的也累了,大家高高興興地一起喫飯不好嗎?”
師陌似乎是想了想,正準備解開齊潯,卻又想到什麼,便道:“你來解。”
“我解?”辛棠蕎詫異地反手指着自己,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
“雙指並,識海通,靈氣聚,百會松。”
辛棠蕎不解地看着師陌半晌,而後才明白這乃口訣。她便按照師陌所說,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煞有介事地念道:“雙指並,識海通,靈氣聚,百會松。”
卻是沒有半絲效果。
師陌又道:“回想方纔識海中所見所得,將之運用起來。”
辛棠蕎便凝神靜氣去回想那顆金色珠子,以及那種傳入她體內的金色能量。不多時,指尖竟有青光傳出,忽明忽暗,若隱若現。
辛棠蕎顯得有些激動,而這一激動,那青光忽地消散了。
“凝神。”師陌提醒道。
辛棠蕎便再次重複方纔的動作,指尖再次凝聚青光,心中想到“百會松”,卻突然又放下手來。她弱弱地問師陌:“師父,百會穴在哪裏啊?”
齊潯:……,別拿我試水啊!就讓我一直這麼定着吧,我能行!
奈何想說的話說不出來,只剩從喉嚨裏發出來的咿咿呀呀亂語。
師陌指了指自己的頭頂,辛棠蕎會意後,便又在指尖凝聚了力量,只是依舊很是不穩定。
齊潯:別過來,停停停!
“百會松!”
但見那一縷青光飛入齊潯百會穴中,辛棠蕎期待地等着齊潯被解放,奈何幾個呼吸後,他還是保持原先的動作不變。
“二師父?解開了嗎?”辛棠蕎說着,又戳了戳齊潯,後者毫無反應,只在心中叫苦不迭。
師陌道:“你靈氣不穩,未能衝破束縛,再來。”
“好。”辛棠蕎應着,又略帶抱歉地對齊潯說:“二師父,你再忍忍,我會加油的。”
齊潯:還來?別來了!
第二次,辛棠蕎指尖的靈氣稍有加重,卻依舊未能成功解鎖齊潯。
如此下來多次,齊潯幾欲崩潰,卻一點都說不出心中憤懣,一次次地被辛棠蕎練着手。
此刻辛棠蕎指尖的靈氣充裕了許多,也不再忽明忽暗,她看了看那青光,又十分認真地對齊潯說:“二師父,對不起啊,你放心,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一定把你解開!”
齊潯:真的不用了!
“百會松!”
齊潯絕望地閉上眼,哦,不對,他連眼皮都沒法動,只能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