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不大,遠遠地能看清輪廓,樹木蔥鬱,影影綽綽,比起那暗處的野獸似乎還要恐怖幾分。
好在辛棠蕎並非膽小之輩,都與妖怪厲鬼正面較量過了,便也不會爲此被嚇得止步不前。
進得林子後,月光便再也照不進來,她只能依靠那火把前行。
這狼會在哪裏呢?她思索着,眼睛一轉,乾脆直接出聲喊道:“嘿,大灰狼,這裏有人,要不要來加個餐啊?餓不餓啊?該喫宵夜啦!”
除了風吹樹葉的沙沙作響和蟲鳴之聲,並沒有別的東西迴應她。她百無聊賴地在這山上轉悠,又過了約摸半個時辰,夜色漸深,她也開始疲憊起來。
這時,她突然停住了腳步,一動不動地仔細聽着身後動靜,神色十分凝重。
來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忽地轉過身來,果真見得背後有一雙幽綠的眼睛。
好傢伙!可真大啊!
“你想喫我嗎?那我們比一下,輸的那個以命爲代價!”說着,爲了不在打鬥中使得火把熄滅,從而使得自己在黑暗中處於被動地位,她彎腰將火把插在了土裏,而後雙手緊緊握着那把長刀。
野狼齜着牙,低聲咆哮着,口水從牙齒縫裏流了出來,十分兇悍。它將身子往下壓,後腿蓄力,只待朝獵物猛撲上去。
倏地,野狼後腿猛然一蹬,便朝辛棠蕎撲來。後者閃身來到那野狼身後,本想在背後給它一刀,奈何它實在過於靈敏,她尚未來得及砍下去,狼便已轉身。
辛棠蕎嘴角揚起來,道:“也不知道烤狼肉好不好喫!”
話音剛落,那野狼再次撲了過來。辛棠蕎如法炮製,再次躲了過去。野狼仰天咆哮,加大了攻擊力度,毫無章法可言。
辛棠蕎自小學習柔道,雖無法用在這野狼身上,但也身體敏捷,幾次三番下來,並未遭受大難,只是被那狼爪抓傷了手臂。
血腥味刺激着這頭野獸,使得它開始興奮起來,齜牙咧嘴恨不得立馬將眼前的獵物喫下肚去。
野狼再次撲了過來,那張開的大嘴一口就能咬斷辛棠蕎的脖子。她身子往側面一滾,野狼雖撲了空,那爪子卻抓在了她腰上,將她衣服抓破,皮開肉綻。劇烈的疼痛襲來,使得她幾乎直不起身來。
“你大爺的!”辛棠蕎罵了一句:“我今天非得把你帶回去烤全狼不可!”
辛棠蕎強忍着疼痛站起身來,背靠着一棵大樹,待那野狼再次攻擊而來時,她及時往樹後一躲,野狼一爪拍在了樹幹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
而辛棠蕎藉此機會,身體往側面翻滾,同時一刀砍向那野狼的後腿。
野狼仰天嘶吼,攻擊稍有減弱。趁着這個空隙,辛棠蕎認準了一棵樹,吊着樹杈翻身而上,暫且算是安全了。
雖暫處安全之地,但也不可掉以輕心,野狼不死,她的任務便未完成。而她的行爲顯然使得野狼憤怒不已,守在樹下怒吼,始終不肯離去。
辛棠蕎腦中飛快地思索着如何方能取勝,突然想到師父白日裏教她的口訣:雙指並,識海通,靈氣聚,百會抨。
她靜下心來,凝神靜氣,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神識再次進入識海去尋那感覺。
經過在齊潯身上的練手,她已經能很好地控制指尖青光,待得那光穩定,她便指向野狼。青光順利地沒入野狼頭頂,卻並未將它定住,這宣告了她第一次施展定身之術以失敗告終。
解定身術她都練了許多次,施定身術怎能一蹴而就?有了前車之鑑,她也算有點經驗,她並不灰心,如此又試了好幾次,終於在第六次時有了成效。
待第六次施展定身術後,辛棠蕎終於欣喜地發現那野狼不動彈了,她摘了一根樹枝扔下去,仍見它毫無動靜。
激動之餘,辛棠蕎依舊保持謹慎,而這一謹慎的行爲,算是救了她一命。她沒有貿然跳下樹,而是多扔了幾根樹枝觀察。果然,不多時,那野狼竟又能動了!
這倒並非說野狼故意假裝被定住,而是她初次定身,時效有限。
於是乎,她又試了多次,一次時間比一次長。待能定住那野狼一盞茶的功夫後,辛棠蕎終於決心跳下樹去。
腰上的疼痛在她跳樹時又加深了,她捂着那血流不止的腰持刀上前,毫不猶豫地砍向那野狼脖子。
登時,野狼脖子噴出大量的血在她臉上身上,實在難聞至極。她又踹了那野狼一腳,後者這才倒地,脖子上的血汩汩流着,十分駭人。
辛棠蕎總算是鬆了口氣,背靠着大樹坐下喘着粗氣,卻是沒看見那野狼的胸口一起一伏。
危機似乎還在暗中潛伏,是生是死,孰生孰死只在瞬息之間。
辛棠蕎剛放鬆了一下,忽地又想到了什麼,便站起身來,提刀走向那野狼。火光之下,但見她詭譎一笑,一刀又砍在了那野狼脖子上,而後又在它胸口上插了兩刀,這才罷休。
她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道:“有道是禍害遺千年,還是補兩刀安全。”
野狼這回是真不動了,只怕死之前還在想:我到底遇到個什麼玩意兒?
待做完這些,辛棠蕎方安心地靠着大樹休息。腰上疼痛傳來,她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全是血,但她實在沒有力氣走回花榭了。
她擡頭望了望那隱於雲層的月亮,不知此時幾更,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後方又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神經登時繃緊了,心道難不成還有野狼?還是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的別的野獸?倘若再來一頭,她必死無疑啊!
那聲音越來越近,她扶着樹站起身來,右手緊緊握着那把沾血的長刀。無論如何,殊死一搏,許還有一線生機。
來者已然離她不過數丈距離,隱約中,辛棠蕎看見那好像不是什麼野獸,更像一個人。
正當她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時,來者開了口:“你是何人?”
這聲音怎麼有些熟悉?是……
“你是……你是宿傾?”
“小蕎?”
說話間,宿傾已然大步走近了辛棠蕎。藉着火光,他終於看清了眼前渾身是血的女子,以及地上那頭血淋淋的野狼。
“這是怎麼回事?你爲何會在……”
宿傾的話尚未說完,辛棠蕎便軟綿綿地往地上坐去。好在前者眼疾手快,及時將她扶住,這才使得她坐在地上的動作不至於太重,從而牽動傷口。
“你受傷了?”宿傾不無擔憂地問。
辛棠蕎衝他微微一笑,指了指那野狼,道:“還不是它害的。”
“傷哪裏了?”
“腰。”
“我扶你先躺下,再替你看看傷口。”
宿傾說着,將誅星懸於半空,這才使得周遭亮堂起來。他正欲扶她躺下,卻被她阻止了,只道:“我傷的是腰。”
其實於辛棠蕎而言,換做在現代,傷了腰給別人治也並非什麼難以啓齒之事,但今時不同往日,入鄉隨俗,她怎能隨便讓一個男人撩開衣服?
宿傾是個聰明人,顯然知道她在顧慮什麼。
“你總得上點藥纔好,現在血還在流,很危險。這樣吧,我閉上眼睛幫你包紮一下。”
她看着宿傾,點頭同意了。換個角度想想,在神鳳山的時候,宿傾看過她的肩膀,她也看過宿傾的胸膛,太過拘泥小節,反倒顯得做作了。
“你閉着眼睛似乎也不能好好幫我上藥,睜開吧。”
“好,會有些疼,你忍着些。”
辛棠蕎背對着宿傾斜躺在地上,後者看着她那受傷的右側後腰,眼神沉了沉,從玉蘭墜裏拿出剪刀藥品等事物。
他用剪刀將傷口周圍的衣物剪開,即使動作極輕,辛棠蕎還是難免悶哼了幾聲。
宿傾溫柔道:“忍一忍。”
“我沒事,你繼續。”
宿傾將那傷口上的衣服都清理掉後,這纔將那傷口全貌看清。
但見那四條傷口自腰椎處一直延伸至右處盡頭,深約半寸,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宿傾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道:“小蕎,你忍着些,我先簡單替你處理一下,回城後需得找大夫給你仔細包紮。”
“沒事,我二師父,哦,就是齊潯,他們在附近的村子裏,等血止住了,我們就回花榭找他。”
“好,我先替你清洗一下傷口,你若疼,便喊出來。”
說着,宿傾拿出一個葫蘆,沿着她的傷口便將其中液體倒了下去。登時,辛棠蕎痛呼一聲,冷汗直冒,險些昏死過去。
宿傾的眉頭擰得更深了,他輕輕拍打着她的臉蛋,輕喚:“小蕎,別睡,小蕎。”
“我……我沒睡。”
宿傾便又拿起某種藥粉撒在那傷口之上,冰冰涼涼的,倒有些舒適。血被止住後,宿傾方拿出紗布替她包紮。
辛棠蕎安靜地躺在地上,感受着宿傾那冰涼的手掌時而觸碰自己的皮膚,一陣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