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上神令 >第98章 河港分別
    在昨日謠傳的基礎之上,第二日人們又得知了新消息:除卻靈礦洞裏發現的死屍,神使司還在別處發現了更多的受害者,但爲了城中安定,他們沒有將此事公之於衆。

    儘管神使司出面澄清了,但這種謠傳似乎已經深入人心,他們寧願選擇不知根源的傳言,也不願相信神使司的辯解。

    其實這種行爲方式並非空穴來風,無跡可尋,試問如果神使司能早日抓到兇手,又豈會有這麼多受害之人?

    歸根究底,雲漠城的百姓不過是在日益劇增的恐懼當中,喪失了對神使司的信任罷了。

    有先見之明者,早已買了船票送走家中女眷。這些女子或許將在別處親戚家度過漫長的一段時光,但好歹性命保住了。

    這一日喫罷晚飯,辛棠蕎將周雨丞叫到一旁,問他:“你現在身上有多少錢?”

    周雨丞得意地說:“要多少有多少,你缺錢啊?”說着,他已經從靈儲中掏出一疊銀票遞給了辛棠蕎。

    辛棠蕎擋了回去,道:“我不要,我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周雨丞將錢硬塞進辛棠蕎手中,道:“衣服包包化妝品隨便買,不能寒磣了我家小妹。你我之間無需客氣,有什麼儘管說。”

    辛棠蕎看了看手中那疊銀票,將需要周雨丞做的事細細道出。

    幾日的人心惶惶終於迎來一次大爆發,具體表現在於幾乎所有城中女眷都在尋求出城之法,而非侷限於有先見之明的那少量人羣。陸路有厲鬼阻擋,自然不敢走,是故水路便成了這唯一的出行方式。

    但這古時候的水路必定受限極多,其中最主要的因素,便是船隻的數量及承載極其有限。雲漠城水路剛開通不過數月,是故往來雲漠載客的船隻不過十數艘,單艘船的最大載客量還不能過百。

    無論載客抑或載貨,要想合法在這條運河中行駛,還必須經過重重流程登記在案,少說也得耗費小半個月,並且在日後營運過程中需得繳納稅費。

    載貨載客的船隻是不被允許交叉使用的,也就是說,載客的不能載貨,載貨的不能載客,關於這一點,大夏且有明文規定。

    除了這些官方認可的載客船隻,還有不少私人船隻,大多歸屬於城中有錢人家,但這種船隻是不被允許商用的。當然,這類人也不屑於將自己的船用以搭載外人,那畢竟是他們自己出行或者娛樂的工具,頗具隱私性。

    由此可見,平日裏城中百姓要想外出,必須先至碼頭購買船票,如若沒有空位,也只能自認倒黴,延後出行時間。

    就是在這樣的基礎之上,雲漠百姓想要逃離此地,除了水路別無他法。確實有許多人買到了船票,且依次乘船離開了雲漠,可僅僅一天之後,沒有買到船票者獲知了另一個噩耗——近七天的船隻皆被人高價包下,出港了。

    這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如此一來,便是阻斷了大部分人的生路。當然,其中有些大戶人家不受此限,大可安排私家船隻將家中女眷送走,但這種人家又有幾戶呢?

    在這個年代,尋常百姓能夠做到衣食無憂都已是不易,又何來閒錢購買這種無關生活之物。

    是故這兩日於碼頭邊,常能瞧見不少人徘徊不止,他們似乎還寄希望於突然奇蹟出現,能夠帶着家中女眷離開這是非之地。

    神使司與官府皆出面安撫,但似乎效果甚微。

    就在人們絕望之際,坊間又開始流傳另一個消息——初九寅時將有一艘客船臨時停靠在雲漠河港,尚餘十數空位。

    初九寅時,即是後日清晨。此消息一出,登時前往港口者絡繹不絕,甚至有人因此起了衝突,當場打了起來。

    碼頭亂作一團,還是官兵前來武裝鎮壓,方平息動亂。

    可即便大打出手,還是沒有人買到船票,據說消息剛一放出,便已經被人搶購一空。

    人們悻悻回家,開始思考以別的方式離開雲漠。或許那些搶到票的人,此刻正在家裏收拾細軟,抑或與家人揮淚告別,此行一去,不知歸期幾何。

    這個時代不比辛棠蕎所在時代,他們對當局不滿無法遊行示威,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更快的牢獄之災甚至死亡。面對當前情況,他們除了坐以待斃,似乎沒有任何辦法。

    就在這種進退維谷的時刻,也不知是誰提出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駐紮神使司。

    妖物再厲害,總歸不至於跑到神使司外頭行兇作惡吧?就算它敢來,也有偌大一個神使司作爲後盾,有何可懼?

    由此,雲漠神使司外出現了大夏從未有過的場景:幾乎全城女眷都來到神使司,在其周遭安營紮寨。她們當中家底殷實的,爲了不拋頭露面,則有下人搭起簡易的棚子,抑或直接坐在驕中,但更多的則是普通人家,只從家裏端來凳子,甚至席地就此坐下。

    平日裏神使司外空曠寬敞,鮮有人至,可如今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將神使司圍了個水泄不通,要想入司,想來只有御器飛入其中。

    她們安靜地在神使司外候着,並不鬧事,只道何時抓住兇手,何時便離開此地。爲此官府和神使司也沒有辦法,最後還不得不派出官兵和神使保障這些人的安全和秩序。

    這倒實在是一個一言難盡的法子。

    滎川畫館內,周雨丞興沖沖地講述起方纔在神使司打探到的情況,頗具幸災樂禍的意味。

    “神使司不作爲,這下全城百姓都賴上了他們,若是傳回華遙,只怕公孫婧難逃此責。也不知是誰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不過實在是大快人心。你們說倘若兇手真是公孫婧,她看到這麼多女子聚集在門外卻又不能下手,當作何感想?”

    聽到“餿主意”一詞時,宿傾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辛棠蕎,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辛棠蕎被宿傾看得有些不自在,便清了清嗓子,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周雨丞背上,道:“就你整天八卦,你要是真沒事幹,就去保護那些女子,反正這不正是你喜歡做的事情嘛。”

    周雨丞嗤之以鼻,道:“有云漠神使守着,我湊什麼熱鬧?我還是去看看張璇吧。”

    他說着,便往張璇屋裏走,剛走出沒幾步,又回過頭來對辛棠蕎說:“兇巴巴的蕎麥沒人娶!”而後在辛棠蕎逮住他之前,迅速逃往張璇的屋子。

    “死花孔雀!”辛棠蕎衝着他的背影揮了揮拳頭,若非不能打擾張璇,她必定衝上去痛扁周雨丞一頓。

    回過頭時,她看見宿傾盯着自己笑得燦爛,便也乾笑了兩聲,跑到前方大廳找姜範去了。

    姜範因越級挑戰失敗,被罰半載不得前往神使司,是故神使司門前發生如此大事,他也沒有前去幫手,只在畫館中作畫。

    滎川畫館自打辛棠蕎等人入住以後,就沒再開門營業過,不過想必即便營業,也沒人有這閒心來作畫罷。

    此刻大門緊閉,姜範坐在角落專心畫畫,辛棠蕎遠遠看見,那畫中人白衣勝雪,長髮如墨,每一處都栩栩如生,偏偏沒有畫出面容來。

    那是陸迎琅,直覺這樣告訴辛棠蕎。

    雖然不忍打擾姜範,但眼下還有事情要做,辛棠蕎不得不走過去以引起他的注意。

    “只要解決了雲漠危機,陸司主便能安息了吧。”辛棠蕎看着那畫說道。

    姜範苦笑一聲,道:“如果她不死,遲早都會成仙。但願下輩子她不會再經歷這樣的苦難,能夠直接投胎成神仙自是最好不過。”

    “眼下有件事還想請你幫忙。”

    “談不上幫忙,這是我的分內之事,請說吧。”

    “你在神使司可有信得過的人?”辛棠蕎想了想,又添了句:“要絕對信得過。”

    姜範沉吟片刻,道:“有,不過修爲大多不高。其中有我的發小,也有共同喜好作畫的知音,還有一起斬殺過妖物的生死之交,約摸八九人,絕對可以信任。”

    “幾男幾女?”

    姜範想了想,回曰:“五男四女。”

    *

    八月初八這天晚上,一輪愈發圓潤的月亮高高懸在空中,給黑暗的大地帶來一絲光亮。

    神使司外依舊燈火通明,已然在此度過一夜的人們似乎並無離去之意,相比丟失性命,駐守此地便算不得什麼爲難之事了。

    滎川畫館內的一羣人也毫無睡意,反倒精神抖擻地聚集在一起,共商大事,不多時相繼出了門。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原本寂靜的河港忽然三三兩兩走來一些人,有男有女。他們的衣着打扮都稍顯樸素,想來也並非出自大富大貴之家,男子大包小包提着行李,女子則以輕紗遮住面容。

    深夜的河港寂靜如斯,周遭一片平坦,這一行人站在這裏便顯得頗爲突兀。但他們還是靜靜候在碼頭,對漆黑的河面翹首以盼,似乎在緊張不安地等待着什麼。

    “小妹,到了姨母家要保重身體,切勿掛念家裏。待得這妖物被斬除,你就能回來了。”

    女子含淚道:“放心吧大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也請你照顧好父親母親,不要讓他們爲我擔憂。”

    這樣的告別之言此刻就在這些人之中上演着,難捨難分,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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