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上神令 >第100章 公孫往事
    宿傾成功救下辛棠蕎,將她穩穩地護在懷裏。兩人沒有時間寒暄,只因公孫嬋被執靈砍中手臂而當下大怒,反手就給了尚未撤走的師陌一掌。

    “師父!”辛棠蕎驚得大喊。

    師陌捂着胸口,輕輕擦去嘴角血跡,衝辛棠蕎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礙。

    這一變故導致公孫嬋十分惱怒,她當即就要發作,卻被公孫重攔了下來。

    但見公孫重面向公孫嬋張開雙臂,擋在衆人之前,十分堅定地說:“如果你真的執迷不悟,就先殺了我吧!”

    “公孫重,你不要以爲我真的不敢對你下手!”

    “你當然敢!我這條命反正是你救的,現在你將之奪回,我絕無半句怨言!”

    公孫重臉上那種堅定赴死的神色,徹底激怒公孫嬋,她揚起右手,凝聚力量就要朝他打去。

    辛棠蕎見狀,急忙說:“你當真要瘋狂到六親不認的地步?害你變成這樣的不是那些可憐的女子,也不是眼前這個因爲維護你,而放棄自己做人原則的弟弟,而是那些心存邪念的妖物!你得此能力不去爲民除害也就算了,反倒劍走偏鋒,步入邪道,這樣的你,與那些妖物又有什麼區別!”

    公孫嬋怔住了,手中的力量逐漸散去,忽然仰天大笑。她一把扯掉幕籬,露出了真容。

    那不是一張光滑的面容,那上面佈滿了刀疤,顯得十分猙獰。

    曾經她也是個心懷抱負的正義神使,一心爲民,專心修煉,可那不公的命運戲弄於她,讓她本就不平順的人生又平添磨難。

    那一年,寒冬漸遠時,公孫重十四歲,公孫嬋十八歲,一個懵懂少年,一個初諳世事。

    公孫重雖身爲雲漠司主之子,卻資質平平,又不喜修道,整日過得稍顯渾噩。他有着大多紈絝應有的“品質”,遊手好閒,不思進取,但好歹從不作惡,心地還算善良。

    與之相反的則是姐姐公孫嬋,雖資質也十分有限,自打十五歲爲修徒以來,直至今日都始終無所突破,但她積極樂觀,又勤能補拙,當是名不錯的神使。

    這一日,天氣明媚,春風和煦,暖陽高照,公孫嬋在院內舞劍,公孫重嗑着瓜子看了好半天,終是忍不住道:“姐,你都練了一早上了,天氣這麼好,出去走走如何?”

    公孫嬋並不停止,只回了句:“不如何。”

    公孫重哪裏肯死心,便又道:“即便修道,也要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啊,勞逸結合方能有所大成。”

    公孫嬋不語,舞完最後一招終將劍收了起來。她走向公孫重,頗爲無奈地說:“你啊,整日遊手好閒怎麼行?理當認真修煉纔是,你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參加修徒賽了。”

    “你跟母親修道就好了唄,日後成仙照拂照拂我便好,我還是當一介凡夫俗子才更爲快樂。”

    公孫嬋無奈地戳了戳他眉心,道:“就知道貧嘴。”

    公孫重討好地笑着,道:“姐,今日牡丹山莊有牡丹花會,你我也去瞧瞧如何?”

    “我可是聽說牡丹花會只讓女子進入,你怕是沒這資格。”

    “那還不簡單,你像小時候那樣,把我打扮成女孩子不就得了?”

    公孫重自小長得清秀,公孫嬋還不懂事的時候總是叫他妹妹,還時常將自己小時候的衣裳給他穿上,那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可愛小女孩兒。

    如今公孫重雖已是翩翩少年郎,但臉上還是有股稚氣未曾褪去,膚色姣好,稍加打扮,必定也是個明媚的女子。

    “你還記在心上呢?那是小時候不懂事,現在你都長大了,怎可再扮成女子?”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我是聽說這牡丹山莊的牡丹花極其美麗,若是能買得幾株回來,裝飾一下咱們家也好啊。”

    在公孫重的軟磨硬泡之下,公孫嬋終究還是妥協了,她只道:“去可以,但你必須答應我回來之後開始認真修道。”

    “好好好。”公孫重隨口應付着,拉着公孫嬋便去化妝了。

    牡丹山莊離雲漠城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兩人到時已近午時。進入山莊前,公孫嬋忍不住提醒道:“好好跟在我後頭,不可亂跑,也不可泄露了身份。”

    這山莊確實見不着一名男子,就連接待這些姑娘的下人也都只有女子。這種賞花的閒情逸致,神使向來沒什麼興趣,是故園中皆是些尋常百姓,公孫嬋似乎就成了這當中的異類。她沒有刻意掩藏起昭示身份的玉環,與公孫重一道在園中閒逛,倒也樂得清閒。

    日薄西山時,沉浸於花色之中的姑娘們才意識到該與這些鮮花道別了,可卻在這時候異變突生。

    第一個走到門口的姑娘發現大門被鎖,就連原先迎人的婢女也不知去向。一開始人們尚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道是婢女有事退下,爲了不讓外人進入,也爲了園內安全,方將大門關閉了。

    可隨着大家在園內尋不得一名婢女,大門又無法打開之際,所有人都開始慌了。

    好在公孫嬋身爲神使,此刻尚能保持冷靜。她自人羣中走出,來到大門前,想借由法力將鎖打開,卻在碰到門鎖之時,臉色不由爲之一變。

    一旁的公孫重見狀,便低聲問:“怎麼了?”

    公孫嬋答道:“有妖氣。”

    這門邊妖氣極淡,隱藏得很好,尋常人或許無法察覺,但身爲神使的公孫嬋在接觸到之後,卻是敏銳地察覺了出來。

    “怎麼辦?”公孫重問。

    公孫嬋掃了一眼聚集在門口的幾十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低聲道:“眼下這些人毫無反擊之力,倘若對方硬來,只怕危險萬分,必須想辦法將這些人救出去。”

    “要不你先回神使司求援吧?”

    “我這一來一回所耗費的時間,都足以讓妖物殺光這裏所有人了。這樣,你去安撫她們,並且爲我做掩護,我試着將這鎖打開。”

    可尚未等二人行動,公孫嬋便已經感知到一股濃重的妖氣。她神色爲之一凜,轉過身時,瞧見人羣之後站了一個人。

    與其說那是人,倒不如說是一個怪物。它不男不女,穿着五顏六色的衣服,臉上東一塊疤,西一顆瘡,嘴巴撕裂,扭曲變形,實在有些駭人。若非她後來開口講話,應當沒人能辨她雌雄。

    衆女順着公孫姐弟的目光往後一看,登時嚇得面色如紙,當即尖叫起來,四下逃竄。

    “大家都別慌,別慌!”公孫重試圖穩住局面,但終究是徒勞。

    公孫嬋毫不猶豫地站了出來,她走到那妖物前方,示意公孫重將所有人都往她身後聚攏。

    “竟然混進了一名神使。”妖物終於開口,雖長相醜陋,但這聲音卻是頗爲動聽。

    “你想做什麼?”公孫嬋冷聲質問。

    妖物反問:“我是妖,你們是我的獵物,你說我想做什麼?”

    “神使司很快就會來人的,在此之前,奉勸你趕緊離開!”

    “呵呵呵……”妖物輕蔑地笑了起來,“你以爲我會怕了那羣無用的神使?看見我的容貌了嗎?我要用這些女人的鮮血來祭這面血顏鏡,很快我便不是這副模樣了。”

    公孫嬋看了看妖物手中的神使司禁物,又道:“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聊勝於無。”

    公孫嬋不再與他多費脣舌,當即出手,欲先發制人,擒住妖物。但她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不多時,她便已敗下陣來。

    妖物扼制住她的脖子,尖聲道:“你們神使司最愛壞事,既然你送上門來,我便拿你開刀!”

    她正欲對公孫嬋下手之際,又忽然想到了什麼,便說:“你們神使向來以除魔衛道爲己任,自以爲守護了一方安寧便是積下了功德,可你知不知道,我原本也是一朵嬌豔的牡丹花,每日吸取日月精華而修道。

    “可那些貪婪的人毀了我!她們將我採下,又對我棄之敝屣。我本臨近化形,遭此變故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你說我該找誰說理?我難道不該爲自己報仇嗎?今日我就讓你看看她們的醜惡嘴臉!”

    她又陰惻惻地對那些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的女子們說:“你們若想活着走出這裏,便在她臉上劃一刀,只要你們敢做,我便放過你們,決不食言!”

    說着,她扔了一把匕首在地上,而後又將公孫嬋定在原地,冷眼旁觀着這一場大戲。

    “不行!你們不能這麼做!”公孫重衝出來,護在公孫嬋前方。

    妖物不耐,直接以一道力量隔空將公孫重強行拉離公孫嬋前方,爲了防止他鬧事,又將他定在了不遠處。而那個地方,恰好能將接下來的一幕幕盡收眼底。

    人羣開始騷動起來,似乎有膽大者開始動搖,眼睛盯着地上的匕首,也不知作何感想。

    公孫重拼命大喊着:“不可以!她完全有能力自己逃脫,是爲了救你們才被俘的,你們不能恩將仇報!”

    “聒噪!”妖物不耐,直接將公孫重禁言,一時間現場安靜了許多。

    公孫重想掙扎,卻是紋絲不動,想出聲,卻說不出一個字。他眼睜睜看着那些女子由最初的猶豫不決,到堅定地撿起地上匕首朝公孫嬋走去。他什麼也做不了,除了眼睜睜看着,別無他法。

    那種絕望,像是夢魘一般日日折磨着後來的公孫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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