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棠蕎追問:“那他們可有什麼相似之處,或是共同的仇家?”
玉娘想了想,說:“倒也沒有,他們從不拖欠酒錢,也不仗勢欺人,每次來都是尋個雅間,喫肉喝酒,最後酩酊大醉而去。關士韋是他們當中年紀資歷最大的,也是最有錢的,所以時常由他請客。”
宿傾問道:“那他們言談之中可有不尋常之處?”
玉娘搖了搖頭,旋即又想到了什麼,便說:“我倒是無意中聽見他們談及過逍遙坊,說什麼輸的贏的,我沒敢聽太久,畢竟他們可是一羣修爲不凡的人,我這觀月客棧還不夠他們拍兩巴掌的。”
齊潯道:“逍遙坊是賭坊,難道他們好賭?”
宿傾道:“賭則及財,財易生仇,這不失爲一個調查方向。”
辛棠蕎道:“這樣的話,二師父明日繼續查死因,我們便分頭去調查這些人可能存在的仇家。周雨丞,我們去逍遙坊,宿傾阿真去他們家裏看看吧。”
邵念真看了看宿傾,又看了看辛棠蕎,說:“要不還是我跟周大哥去逍遙坊吧。”
辛棠蕎否定道:“不行,逍遙坊這種地方魚龍混雜,阿真你太單純了,容易喫虧。”
周雨丞也幫腔道:“是啊,那種地方你還是別去了,只有我們家蕎麥這種老油條才適合去闖一闖。”
辛棠蕎揮了揮拳頭,惡狠狠地說:“你再瞎說一個試試?”
周雨丞做了個鬼臉,趕忙跑開了。
一夜相安無事,翌日清晨,齊潯與師陌又一道前往了神使司,想再爲解剖屍體而努力一把。
辛棠蕎起牀時,邵念真便已經不在房內了。她洗漱完畢後來到大廳,見得宿傾坐在一隅,安靜得像一副極美的雕像。
她走過去坐下,抓起盤中的饅頭塞入嘴裏,問道:“其他人呢?都走了嗎?周雨丞這花孔雀不會還沒起牀吧?”
宿傾答道:“周兄與念真一道去死者家裏調查了。”
辛棠蕎險些被饅頭噎着,喝了宿傾遞過來的一杯水方嚥了下去。她詫異地問:“不是說好跟我去逍遙坊的嗎?”
她昨日刻意安排周雨丞跟她去逍遙坊,就是爲了避免跟宿傾一組,可如今倒好,也不知是誰這麼好心,成全了她的迴避。
該死的,只要一看到宿傾,她就會想到那天晚上沈羲的行爲,不由順着往下想,真是令人發狂。
宿傾不知道她內心的這些想法,只誠懇地說:“周兄說他不喜歡逍遙坊的氣氛,想了想還是找我換了。”
辛棠蕎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只好接受了這個事實。
逍遙坊是千山城最大的賭場,與華遙的博樂坊一樣,除了設置賭坊外,還兼顧兵器買賣,是普通人和修道者都流連忘返之地,因此說其魚龍混雜絕非空口而談。
辛棠蕎站在門口觀望了片刻來往的賭徒,剛要邁開腿往裏面走,卻被宿傾拉住了。她不解地看着他,但聽他說:“裏面太亂了,你跟在我後面。”
辛棠蕎不以爲意地說:“沒事,博樂坊都去過了。”
可見宿傾一臉的不可商量,辛棠蕎也只好作罷。
宿傾溫潤如玉,實在與這賭坊格格不入,辛棠蕎總覺得,他纔是更容易被欺負的那一個。但宿傾似乎不這麼認爲,他帶頭走入逍遙坊,卻是不知一進門,便有兩雙眼睛落在二人身上。
妖嬈女子說:“男的俊女的美,好一對璧人。”
身邊的男人說:“你又看上那男的了?”
“你對女的沒興趣?”
男人一笑,沒有說話。女子擡起纖纖玉手召來小廝,道:“去好好招待這兩位客人。”
賭徒們叫嚷着,使得這賭場比菜市場還要嘈雜。宿傾二人四處觀望時,小廝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問道:“二位想玩些什麼啊?”
宿傾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說:“都有哪些好玩的?”
小廝看着那銀票眼睛都直了,辛棠蕎卻是滿臉黑線,心道宿雲藍這是周雨丞附體了?
“二位以前可曾玩過?”小廝問。
“不曾。”宿傾道。
“那小的就爲二位一一介紹一番。”小廝領着宿傾二人熱情地介紹起自家賭法,“這是擲骰子,比大小,尋常人最愛玩;這個叫樗蒲,玩法比擲骰子複雜些,不過以二位的才智,一學便會……”
介紹一圈下來,宿傾卻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致,只將錢收了起來,說:“無趣。”
小廝見二人要走,趕忙攔住,低聲問道:“二位可是修道之人?”
小廝壓低了聲音,又道:“這大堂內都是尋常百姓玩的,二位若是神使,倒還有些更有趣的遊戲。”
宿傾表現出了興趣,道:“說來聽聽。”
小廝訕訕一笑,道:“神使間的賭博可不比尋常,輕則受傷,重則喪命,二位若要去,需得簽下生死狀。”
宿傾與辛棠蕎相視一眼,似乎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得到肯定答覆後,小廝便領着二人上了二樓的一間房,隨後便出去了。
在等待期間,辛棠蕎低聲對宿傾說:“你說他們幾個會不會也簽了生死狀?那他們的死會不會與這個有關?”
“不無可能。小蕎,這生死狀我來籤便好,你在外等我。”
辛棠蕎斷然拒絕,道:“不行,要去一起去,否則都別去。”
宿傾拿她沒有辦法,也只得妥協,並且囑咐道:“那你跟緊我。”
“好。”辛棠蕎心裏暖暖的,雖然知道他無意於她,但內心對他的喜歡卻是怎麼也抑制不住。
不多時,從門口走進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子約摸二十來歲,生得普通,女的年紀相仿,卻是長得極爲妖嬈,全身每一根毛髮,每一寸肌膚都寫着誘惑,彷彿只要眨一眨眼,便能將男人的魂兒勾了去。
女子從一進來便將目光鎖定在宿傾身上,那赤裸裸的勾引換做常人,早已爲之神魂顛倒,奈何宿傾是個不解風情之人,只瞥了她一眼,便將目光挪走了。
女子有些挫敗,卻也沒有放棄。她徑直走到宿傾面前,擡手纏住了宿傾的手腕,那豐滿的雙峯露出事業線,故意貼緊了宿傾。“公子,奴家林影兒,公子叫什麼名字啊?”
宿傾像是觸電般推開了她,說:“還請姑娘自重。”
說罷,他攬住了辛棠蕎的肩膀,那意思不言而喻:我是有主的人。
林影兒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盈盈一笑,倒也不再糾纏。她在椅子上坐定,翹起了二郎腿,開衩的裙子垂下,露出了潔白修長的腿。
“二位要籤生死狀?不知是哪家神使司的呀?”她的聲音充滿了魅惑,往常的一言一行便能將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可今日算是碰了壁。
宿傾像是堅持了非禮勿視這個原則,愣是沒有看她一眼,又或者說,他覺得看一眼便玷污了自己的眼。
宿傾道:“籤生死狀還得自報家門?散修就不行嗎?”
“那倒也不是,誰要來籤這生死狀我們都歡迎之至,奴家只不過是對公子極有興趣罷了。不過,這生死狀也不是說籤就能籤的,二位需得提供抵押品。”
“什麼抵押品?”辛棠蕎問。
林影兒道:“爲了保證前往賽仙堂的人不惡意搗亂,進去之前可都得留下一樣寶物,若是沒有違背規則,離去之時自當奉還。”
她說着頓了頓,目光落在誅星之上,說:“我看公子這笛子不錯,便留下來罷。”
“不行!”
“好。”
辛棠蕎與宿傾異口同聲地說。見宿傾答應,辛棠蕎很是不解,便問他:“你怎麼能將誅星抵押出去?”
宿傾卻極爲淡然地說:“無妨。”
“可這是你最喜歡的笛子啊,要不然抵押我的璧明吧。”
“聽我的。”宿傾緊了緊摟住她肩膀的手,朝她微微一笑,而後便將誅星放在了桌子上。
“公子真是爽快人。”林影兒說着,拿出了兩張紙放在桌子上,又說:“這便是生死狀,一式兩份,二位看看,若是沒有問題的話,便籤字畫押罷。”
簽完生死狀,林影兒又指了指身邊的男人,說:“接下來由阿飛帶你們去賽仙堂,奴家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林影兒翩然離去,阿飛放了一隻小瓷瓶在桌子上,冷聲說:“把這兩顆藥吃了。”
辛棠蕎拿起藥瓶,問:“這是什麼?”
“它能讓你們失明一盞茶的時間。”
辛棠蕎當即明白了這藥的用意——不讓他們看見前往賽仙堂的路。
二人喫下了藥,便跟着阿飛一路前往賽仙堂。約摸一盞茶的功夫,視力逐漸恢復,賽仙堂也躍然眼前。
從其建築風格、光線及通風等因素判斷,不難猜出賽仙堂位於地下,想來正是位於逍遙坊之下,那藥的目的不過是讓他們無法得知下來的途徑罷了。此地的堅固和龐大程度,稱之爲地宮也不爲過。
路上,阿飛也爲二人簡單介紹了賽仙堂的玩法:不賭金錢,只賭靈寶,不靠運氣,只拼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