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製的對象並非活着的病人,也無需採用無菌操作,而黑滋爾還是拿起了放在一旁的鑷子,夾住穿透皮肉的縫合針將它緩緩拉出來。

    手術縫合用的肉線略過僵硬的皮肉,有輕微的窸窸窣窣的響聲。

    黑滋爾身邊放着一把凳子,並不是給他自己坐的,坐在那張椅子上的人是陳溺。

    每每隔上一會兒,站在手術檯邊上的男人便會側目看上他一眼,神情專注,好似陳溺纔是那個需要被他細心對待的縫合品。

    帶着一次性醫用手套的手很是平穩,熟練且快速的在斷臂與斷手之間穿針引線,不見有一絲顫抖,看着還有點兒優雅,硬是襯得那些可怖的斷臂殘肢猶如珍貴的藝術品。

    谷阿羽轉過頭看了看楊賢與那名女子,兩人雖神色緊張,但卻並沒有出現其他異樣。

    楊賢死死盯着黑滋爾手上的動作,生怕他一個失手會讓自己徹底失去雙手。

    當黑滋爾縫好了第二條手臂與手掌,剪斷縫合線時,他忽然瞧見手術檯上的那隻手動了動手指頭。

    楊賢倒吸抽一口冷氣,頓時坐直了身體,狠狠地閉上眼又睜開。

    僵硬的肢杆和原先一樣,沒什麼變化。

    縫合肢體還算是正常操作,接下來大腦與中樞神經的重新組合過程,可真是讓在場的人與圍觀直播的看客大開眼界。

    恐怖的畫面透着詭異的美感,愣生生的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統共三十來份器官組織與人體部位,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被組裝完畢。

    而距離最佳觀賞座位的陳溺卻一無所知,雙手抱在胸前,百般無聊地垂着頭。

    黑滋爾褪去手套,就着手術檯邊上的小水管將兩隻手沖洗乾淨,守在旁邊的女僕連忙遞上消毒毛巾。

    在一絲不苟地擦拭乾淨每一根手指後,黑滋爾才伸出手去觸碰陳溺的肩頭。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對待陳溺的方式,叫人不禁探究起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彈幕一:不是,我是站錯隊了嗎?我以爲陳溺和管家有一腿。

    彈幕二:我們在用生命玩恐怖遊戲,陳溺玩得是戀愛遊戲,遊走於各種極品美男之間。

    彈幕三:錯拿乙女戀愛遊戲的劇本了?

    彈幕四:我的天,醫生就差直接親上去了。

    彈幕五:說起來好像沒有看到託拜厄斯小可愛。

    谷阿羽的注意力全然被直播間裏的彈幕吸引去,原本他是沒多想的,現在也越發覺得陳溺與黑滋爾之間太過曖昧不清。

    陳溺擡起臉,用泛着懶的聲音問道:“縫完了?”

    順着黑滋爾的力道,他站起身來。

    谷阿羽將鏡頭轉向別處,快遞的持有者一個個露臉,全部安然無恙。

    修哉衝着手機淺笑道:“就是這樣,希望大家能將快遞交給我們,這場遊戲需要我們一起來應對。”

    介時,又有一名女僕闖進了手術間。

    她還推着一輛小餐車,餐車上下供兩層,堆放滿了大小不一的快遞包裹。

    女僕將餐車退到了手術檯旁,開口道:“這些是森宇公司內員工自願提供出的快遞。”

    陳溺勾脣笑着說:“看樣子你要加班了。”計劃生效。

    黑滋爾將他的笑意收入眼底,無聲嘆息,揚手用食指在他的額間親暱的輕點三下,又扶着他坐回椅子上,接着重新戴上新的手套,拿起鑷子與縫合針再一次投入到工作當中。

    陳溺打了個哈欠,長時間坐着一動不動,思想放空,忍不住開始犯困。

    縫製工作進行到一半時,他的身體向旁歪倒,黑滋爾分了心,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將人往自己這邊拉攏,使得陳溺的腦門抵在他的腰後。

    接下來的整場過程,黑滋爾沒有移動分毫,至始至終直挺挺的站在同一個位置,僅有兩條手臂與手在活動,爲的就是不打擾到靠在他身上打瞌睡中的青年。

    每場遊戲的進行過程中,陳溺一直保持着高壓狀態直到結束,要說他沒有疲憊感,那是騙人的。

    像是一艘在狂風巨浪中搖搖曳曳的帆船,不敢放鬆,不敢鬆懈,不敢把生存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而黑滋爾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局面,讓他隱隱有些動搖。

    或許……可以試着依賴一下這個人,哪怕只是在疲憊之餘靠在他的身上安穩的睡一覺。

    -

    前一天收集來的屍體碎塊,外加上今天員工們主動提供的這些,湊夠了一具完整的人體,還多了不少重複的零碎部位。

    看者不禁連連嚥下口腔中分泌出的津液,全神貫注地盯着黑滋爾手上的動作。

    最後一條線收尾被剪斷時,他們才齊齊鬆下一口氣。

    谷阿羽單單只是舉着手機在拍攝,偶爾還能換個姿勢放鬆一下,經過這麼長時間也有些累了。

    再看黑滋爾,面色如常看不出疲乏,他褪去手套洗乾淨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身邊的人攬入懷裏抱起來,動作甚是輕柔。

    手術室裏的其他人也不由自主放輕所有動作,儘量不驚起半點兒聲響,踮着腳走在黑滋爾身後。

    修哉有片刻的失神,回過神時,眼中黯淡。

    女僕把多餘重複的那些身體部位重新歸入到相對應的快遞盒中,推進儲藏室裏小心存放。

    收件的快遞員上門的時候,黑滋爾搖醒了陳溺。

    睡醒後的陳溺饜足地伸了個懶腰,落下的手順其自然地環在黑滋爾的腰部:“怎麼了?”

    他還不知道自己是在客廳。

    跟着陳溺混了這麼多場,楊賢等人很清楚他的秉性,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活見鬼的表情。

    程幾何就着這一幕津津有味的往嘴裏塞着爆米花。

    安善美大氣不敢喘一下,細不可聞地噓聲說道:“快遞員來了。”話語還有些打顫。

    陳溺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頭,鬆開手,拉開與黑滋爾之間的距離。

    安善美說的話讓他精神了不少。

    坐起身後陳溺問道:“我們有可以寄出去的屍體了?”

    谷阿羽回神,忙不迭地點頭:“有,有了。”

    那具屍體就擺在客廳裏,除了陳溺睡得香甜,客廳裏的其他人都很不自在。

    原本就沒有多少傢俱的客廳,四壁屋頂一片密密麻麻的櫃門,不遠處還停放着擺有屍體的擔架車。

    那擔架車上蓋着一塊單薄的白布單,穿堂風吹過偶然掀動布單,都會讓客廳裏的人跟着心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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