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人眼中,疫醫就代表着這場遊戲本身,疫醫們行蹤不定,神祕又令人恐懼。

    是它們,帶來了這場無盡的死亡遊戲,也是它們,將全球人捲入絕望境地。

    隨着遊戲時長的增長,疫醫與人類的立場越發分明,它們就是罪魁禍首,是站在人類對立面的存在。

    那麼讓疫醫在人前現身的陳溺,究竟擔任着什麼樣的角色?

    陳溺坐在桌邊,聽不清陸冉與杜宇聞之間竊竊私語的內容,也能從幾道餘光之中察覺出不對,但並未怎麼當回事。

    “嗙!”

    突如其來的一聲響,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陳溺也不例外。

    一條手臂從後方越過陳溺肩頭,那隻骨節分明煞是好看的手裏端着盛滿了米粥的搪瓷碗,重重砸放到桌面上,然而碗裏的粥完全沒有濺出來。

    一道視線慢悠悠的從陸冉與江遊身上略過,視線中的警告意味萬分明顯,兩人的身形一僵,齊齊埋下頭,閉口不言,同時也在疑惑爲何黑滋爾輕輕一瞥就能夠激發出他們的恐懼心理。

    秦姓兄妹與易可幫忙把竈臺上剩下的幾隻盤子端上桌,黑滋爾已經坐到了陳溺身邊,兩人共享一張橫凳,沒人敢和他們擠着坐。

    一共就四張長凳,晴晴把市松人偶放到了自己旁邊,陸冉看了看其中一條凳子上的人偶,又看了看另外一張凳子上的黑滋爾與陳溺,無論坐在哪一方的旁邊還是對面,都覺得不合適,他隨便挖了兩勺醬菜,端起碗,夾着尾巴進了小房間裏。

    喫過早餐,陳溺就決定再次動身前往林中小廟去,並非昨天的恐懼不夠刻骨銘心,現在想起來,他仍舊心有餘悸,後怕不已。

    他能等得了,外面那些“活祭品”可等不了。

    陳溺正猶豫着要不要再試着邀請黑滋爾一次時,村子裏頭又一次亂了起來。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放下碗筷跑出去。

    只見箱井村村頭的第一間土屋裏接連不斷衝出來六個人,其中一人手裏還握着一雙筷子,他們就和那天住在陳溺隔壁屋子裏的兩個女人一樣,昂着頭趑趄而行,一張張嘴大張着,成了“O”型,粘稠的血液從嘴中汩汩涌出來。

    倒數第二個跑出屋子的人被門檻絆倒在地,於是最後一個人從他身上踩過奔跑出屋。

    六個人無一不是高昂着頭,就連趴到在地上的人也是,好似天空中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又或者被什麼東西強行掰着腦袋,這種姿勢令他們的整張臉都被溢滿出的血泉染成紅色。

    望着這一幕,不少人都忍不住捂住嘴巴。

    “爲什麼……怎麼會這樣?昨晚我分明看見他們把出現在門口的箱子給扔了。”

    “他們屋裏的人……全中招了?”

    和前幾次不一樣,箱子的輻射力越來越強了。

    又有兩三個人從李善那裏跑出來,一人嚇得手上一抖,抱在手上的陶罐也摔在了地面,白米粒粒分明,撒了一地。

    從村頭第一間屋裏跑出來的六個人彷彿無頭蒼蠅,昂頭仰面胡亂揮舞着手瘋跑了一陣子,然後一個接一個的倒在地上,六具身體觸電似的痙攣不止。

    他們和村路上的斷肢殘臂混在一起,箱井村就這麼點兒地方,現在已經是完全不堪入目,隨處可見的屍體與被切斷的手腳。

    這哪裏是什麼小山村啊,分明就是人間煉獄。

    衆人心中震撼不已,膽子小的人止不住地抽泣,他們現在的處境比以往任何一輪遊戲都要嚴峻,完全與世隔絕,沒法上網,也沒法通過新聞聯播獲得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想想他們初來駕到之時,到現在……算上村民,已有一小半兒的人喪命於此了。

    眼下的地步,使得他們也終於清醒過來。

    “我們……合作吧。”

    “對,合作,爲了水源和喫食互相戒備,只會讓我們被耗死在這裏。”

    又有幾人朝陳溺看了過去,那幾人決定隨陳溺一起上山。

    經歷了昨天那場變卦,陳溺已然意識到,同行的人之中如若沒有一個強勁的武力,無論多少人一起上山,也不過是白白送人頭。

    他側目看向身邊的男人,詢問道:“一起?”

    黑滋爾頷首,目光與之交錯:“你已經有了足夠多的同行者。”

    陳溺的下頜緊繃着,抿直嘴角,心理活動有些奇怪,按理說他需要用到別人時,從不會因爲拉不下臉而不願意開口。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遊說技巧在黑滋爾的注視下降級到新手等級,心裏憋着一股氣,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沉默了半晌,他探出手,帶着點兒試探的意味,纖細的手指穿插入黑滋爾的指縫間,漸漸執拗地纏緊了。

    黑滋爾眼神微動,他自然不會主動甩開陳溺的手,被這麼牽着上山也不錯。

    陳溺用餘光打量着黑滋爾的神色,心中暗道,不如直接給黑滋爾套個項圈,用繩子牽着走。

    秦沐霜:“那我也去好了,反正……只要遊戲還沒結束,在哪裏都不安全。”

    秦沐涼看向自己的胞妹,最終還是因過於膽怯,沒能開口。

    由於要將村民、李善及其同夥一起運到山上去,幾名玩家從傢俱上拆下來一些木頭,用牀單與長木條做出幾個簡陋的單價。

    山路遙遠又坎坷,再加上他們還搬運着擔架上的人,抵達取子廟的時候,一些人幾近累到虛脫。

    他們在分岔路上沒看到陳溺說的那兩具被掏空還會爬的攔路女屍,原以爲剩下的那些也是他編造出來的,真到了親眼所見駭人一幕時,反差感造成加倍的恐慌與驚亂。

    唐如是的屍體不知道怎麼回事,跑到了掛滿紅布條的樹上,幾根布條纏繞在他的脖頸處,他的脖子拗成尖銳的直角,腦袋像是吊在網兜裏的籃球那樣耷拉在胸前。

    而地上那具屍體,也不是什麼第一個消失的女人,而是身上佈滿小窟窿的千黛,她整個人像蜂窩一樣,從頭到腳都是手指圓徑大小的黑洞。

    幾道視線朝陳溺剮過去,戒備着挪動腳步與之拉開距離。

    黑滋爾身體微側,替陳溺擋去了大半的視線。

    杜宇聞走到樹下,把唐如是的屍體從樹上弄了下來,蹲下身,解開纏繞在他脖子上的紅繩,對着致命的傷處看了一會兒。

    唐如是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外傷,唯有脖子那裏,皮層下的骨骼完全粉碎,整段脖子宛若沒裝滿的沙袋。

    杜宇聞掏出一小瓶碘酒,倒在唐如是的右手上,確確實實發現手指上殘留有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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