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幾何遲疑片刻,褪下手腕上的驅蚊手環,隨手丟到桌上。

    白晴研牽着人偶的手,用軟糯的聲音問:“小晴晴也要一起送走嗎?”

    程幾何多少能夠了解晴晴的心情,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那我們把小晴晴送到莊園裏,讓女僕姐姐來照顧小晴晴呢?那裏還有大貓和狗狗陪着她。”

    白晴研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好!”

    谷阿羽搓着手說:“我沒有道具,作爲一個情報人員,我只有陳溺給我買的這臺電腦。”

    修哉稍加思索,掏出回憶錄拋上桌。

    在場所有人中,只剩下安善美與楊賢沒有將自己持有的道具拿出來。

    楊賢固持己見道:“留一個用以防身的道具很有必要,我不打算丟掉身上的道具。”

    陳泉偏過腦袋,看向兩人:“你們拿着道具,我們都會有被感染的風險。”

    楊賢:“那分開就行了,我去隔壁的房子。”

    安善美說:“我和賢哥一起。”

    陳泉對此沒有任何意見:“如果你們覺得帶着道具單獨行動會比較安全,請自便,走的時候順帶捎上這些垃圾。”他擡腳踢了踢桌腿。

    楊賢看了他一眼,連同桌布一起拽下來,用桌布裹着那些道具拎了出去,安善美跟在他身後,兩個離羣之羊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團隊。

    陳泉掂那隻市松人偶,說:“我去埋針劑,順便把這玩意兒送到莊園裏。”

    十方街接近十字路口的路段,一名中年男子氣喘吁吁地逃進一家店門虛掩的甜品店。

    在那男子躲進店鋪後不久,一位身材妙曼的女人從拐角後衝了過去,蒼白的臉上滿是倉皇之色,她的右手正捂着自己的左手胳膊,鮮紅的血液從她的指縫間溢出。

    就在她跑過拐角時,方纔那名逃進甜品店中的中年男子又撞開推拉門撲倒在人行道上,手腳並用地爬起來。

    兩人恰巧撞了個照面,相互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時調頭向街對面衝過去,與此同時,又有兩個人分別從甜品店內與那女人出現的拐角追趕過來,那兩人撞到了一起,二話不說,各自抽出了道具攻擊起對方。

    從一戶泉別墅區到森宇辦公大樓最爲省時便捷的路線要經過十方街,陳泉蹬着一輛藍色的共享單車從路口處經過,車籃裏坐着一尊正在哭鼻子的人偶。

    自行車剛剛行駛過斑馬線,右邊的路口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闖入陳泉的餘光,他還沒來得及轉頭,又被對街躲在電線杆後,死命朝自己揮手的一男一女吸引了注意力,立刻明白了當前的狀況,更加用力地蹬起自行車腳蹬。

    右邊的路口處原本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在發現了另有人從身邊經過後,停止了互相攻擊,一致轉面向着陳泉撲了過去。

    那兩人臉上毫無血色,青紫的血絲隱約可見,雙眼瞳孔渙散無神,他們手中的道具模樣更是怪異,從道具上生出樹根似的芽,粗細不一的根鬚沒入他們的皮肉之下,長在了上面!

    眼見着兩個人就要將陳泉連人帶車撲倒在地,但卻在即將接觸到陳泉時,“砰!”一下被彈出數米遠,自行車籃裏的人偶的臉上出現幾道裂痕。

    “快快快!!”

    “這邊!”

    對街的一男一女焦急地招收,陳泉蹬着腳蹬一口氣衝到對街,拎起那替身人偶隨兩人一起躲進街邊的一家店鋪內。

    進入店中後,中年男子轉身將半落下的捲簾門拉到最底部。

    陳泉擡手抹去額角的虛汗:“他們是感染者?怎麼變成那副樣子了?”

    另外二人同樣茫然,晃着頭道:“那我上哪知道去?”

    “咔嚓——咔——”

    隨着幾聲輕微的脆響聲響起,三人的心頭一跳,齊齊低下頭看向被陳泉拎在手裏的人偶,好生生的,那做工精細的人形竟然裂成幾塊,人偶的碎片輕的過分,如同枯葉一樣飄零而下,落在了地上。

    最後掉落在那對碎片上的是一枚小小的黑貓髮卡。

    中年男子變色微變:“你怎麼還帶着道具呢?”

    陳泉:“答應了一個小朋友,幫她把人偶送到家裏去,現在看來是沒必要了。”他看向那名妙齡女人,“你受傷了?”

    那女人點着頭,小口小口地吸着冷氣:“嘶……我家裏的存糧喫完了,只能冒險去超市,那個人一下子從超市貨架後面冒出來,根本來不及防,就被咬了一口。”她的臉色相當不好看,靠着牆壁蹲坐下去,“我休息一會兒。”

    陳泉說:“超市?夢遊期間還知道跑去超市埋伏,這些感染者越來越聰明瞭。”

    兩人談話期間,捲簾門忽然迸發出“哐當!”一聲,被從外面撞得亂顫。

    中年男人的臉色一僵,急步走到牆角邊,用鞋尖碰了碰那女人的小腿,壓低聲音道:“快起來!”

    那女人倏爾睜開雙眼,擡手抓住了中年男人的腿,一個埋首咬了下去。

    好在他反應迅速,用力將女人一腳踢開,三兩步躥到了陳泉身後,驚慌不已地指着那女人說:“她不是才被咬不久嗎!?怎麼這麼快就變得和外面那兩個人一樣了?!”

    只見那名女性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青紫的毛細血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她的臉上浮現蔓延。

    陳泉說:“她的傷口是重度感染者造成的……應該是直接跳過了初期中期階段。”

    -

    日落之時,夕陽與雲霞將天空染成了一副絕美的油墨畫,落日的陽光透過清澈明亮的落地窗,所到之處皆被鍍上一層橙色。

    屋中,一名身材修長的青年斜依在廚房門邊,他身上披着一件鬆鬆垮垮的襯衣,襯衣上只有從下往上數的第三顆釦子是扣上的,唯一扣上的扣子還是錯位的,卡在第四個釦眼裏。

    竈臺邊的男人轉過頭:“去把衣服穿好,你會着涼的。”

    陳溺滿不在乎地說:“着涼了還有你這名好醫生呢。”他踩着居家鞋走到黑滋爾身後,“什麼時候帶我去神官像那裏看看?”

    聞言,黑滋爾轉過身:“神官像沒有什麼好看的。”

    陳溺說:“從神官像那裏,能提取到前幾個輪迴的記憶,沒錯吧?”

    黑滋爾沒有言語。

    陳溺道:“你不希望我取回前幾個輪迴時的記憶?”

    黑滋爾說:“在沒有感染疫病的情況下,靠近神官像會被攻擊,初期感染者只能存儲記憶,唯有重度感染者才能靠近神官像,取下神官像手中的回憶載體時自動讀取記憶,通常感染者在晚期時沒有自我思考的能力,能取回記憶的更是屈指可數。”

    陳溺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男人的面孔:“這些對你來說是問題嗎?”

    黑滋爾的手指微微蜷起,索性承認道:“我不希望你回想起來那些經歷,你會崩潰。”上一場輪迴中,陳溺在取回記憶後的一系列表現,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雖然他無法切身體會,那對陳溺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折磨,但能讓一個求生欲如此強烈的人主動開口求他動手了結自己的性命,求他結束輪迴圈……他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也不想讓陳溺再次有相同的遭遇。

    陳溺見好就收,就此打住這個話題,將話題中心從自己身上轉移開:“重度感染者在讀取記憶後會有什麼變化嗎?”

    黑滋爾說:“感染者以同類爲食,他們能比未感染人羣更好的運用道具,感染程度越深,與道具的融化度也就越高,唯一一點是他們無法自主思考,僅憑本能行事。一旦成功讀取記憶,連僅有的這一點限制也會逐漸消失。”也就是進化爲更爲狡猾的獵食者。

    陳溺陷入短暫的沉思之中,接着,他忽然抓住黑滋爾的手腕,捲起他的衣袖。

    一個個深淺不一的牙印遍佈在男人白到沒有血色的小臂,新舊不一,極個別的看起來尤爲陳舊,有些還交疊在一起。

    陳溺:“都是我咬的?”他擡眼與黑滋爾四目相對,“你脖子上那一個齒痕,是陶靜那次,我們一起出門的時候,被我啃出來的吧?”

    他隱隱約約有點兒印象,當初還以爲是在做夢,或許無需什麼神官像……那些記憶的烙印還殘留在他腦海深處。

    陳溺皺起眉頭道:“我是不是喝過你的血?”

    黑滋爾的眼神遊離,目光閃躲:“……”

    陳溺放開他的手腕,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了,“就這樣吧,反正你也咬回來了。”

    黑滋爾將捲起的衣袖重新扯下去,遮蓋住那些牙齒痕跡,語氣頗爲生硬地說:“你去客廳裏等我,過一會兒油煙會薰到你。”

    陳溺:“不去。”他又靠近一步,貼到黑滋爾身上,似挑釁一般道:“油煙的事你自己想辦法解決。”說話間,他的目光不着痕跡地掃過男人的脖頸。

    由於黑滋爾的膚色過於的白,以至於他脖子上那新增的淡色齒痕也非常明顯突兀。

    以往他的着裝總是太過正統,衣領也都約束得整齊,讓人很難有機會欣賞到他衣領下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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