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滋爾險些要按捺不住想將這總是刻意撥撩自己的青年拆入腹中的想法。

    他偏斜着腦袋,將臉埋進了那青年的脖頸。

    瞥見陳溺白淨的耳朵染上了淡淡一層可疑的粉色,他忍不住親吻上去,淺聲低語,“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陳溺擡手解開衣領領口,提醒道:“那你是不是該把羽毛印記還給我了?就現在。”

    收拾行李沒花費多少時間,然而陳溺再次離開公寓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被黑滋爾抱着,腦袋靠在黑滋爾胸口,雙眼半闔,打着瞌睡,一隻行李箱在沒有人推拉的情況下自動跟在黑滋爾的右邊一同前行。

    黑滋爾往上拽了拽搭在陳溺身上的白色斗篷,遮擋住他的下半張臉,“困了就睡吧。”

    他正欲摘掉陳溺臉上的鏡架時,卻被他偏頭躲了過去。

    陳溺說:“那還看清去你家的路怎麼走?”他的手探入黑滋爾的衣襬,泛着涼意的手貼在男人的腹部,感受着從掌心處傳來的熱量,滿足地眯起雙眼。

    黑滋爾深吸一口氣,埋怨地垂眸,目光落在陳溺的發旋上,篤定道:“你是故意的。”無論是過去惹他不快,還是現在時不時的撥撩,但凡是挑戰他耐力的行爲,皆是陳溺故意爲之。

    他環抱着陳溺的兩條手臂收緊,又小心翼翼地剋制着自己的力道,隱忍着說道:“手……別亂碰。”

    兩人進入電梯。

    陳溺作亂的兩隻手肆無忌憚地在黑滋爾的身上播下火種,如無其事地說:“你不喜歡我觸碰你?”

    黑滋爾:“……喜歡。”他的神情略顯複雜,帶着點兒不安,“你……以前不會詢問我的喜惡,也沒有照顧過我的心情。”除了有求於他的時候。

    陳溺擡起頭,望入那雙死水深淵一樣的眼瞳:“覺得我變了?”鑑於他先前那些惡劣的行徑,黑滋爾現在的反應也在情理之中,“我沒有變,我知道如何辨別旁人的喜怒哀樂,也知道該怎樣看人下菜,只是其他人的心情與我無關,在意他人的情緒對我來說沒有好處。”

    黑滋爾說:“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好處嗎?”

    陳溺:“是啊。”他刻意停頓,在從黑滋爾的眼中尋找到一閃而過的失望之色時,又將餘下的話緩緩說盡,“迎合你的喜好會讓我開心,討你歡心能讓我高興。”除了性命以外,他這個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心情。

    電梯撥號盤上方的液晶屏中的紅色數字在變爲1時停止,電梯門開啓,黑滋爾呆立在原地,直到那扇門又有重新閉合的趨勢時,他纔回過神來,直接帶着陳溺穿門而出。

    狂悅與茫然交織在一起,出了電梯後,他又停駐在原地不動了,“剛纔的話,可以再說一遍嗎?”像是沒有聽清一樣。

    陳溺:“我愛你。”他附在黑滋爾耳邊,每個字都拖得長而緩慢,“我珍惜的東西不多,唯有的兩件都送給你。”

    “用我的性命去賭你願不願意回來。”

    “把我的心情和你捆綁在一起。”

    黑滋爾一時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心尖上被澆上了蜜的滋味,整個人都被關在充滿甜膩氣息的罐子當中。

    陳溺將右手從他的上衣裏抽出來,撓了撓他的下巴,“我和你說過的,你笑起來很漂亮,現在不該讓我看看嗎?”

    黑滋爾抿開嘴角,一抹淡笑浮現在臉上。

    陳溺心滿意足道:“這就對了。”他轉過頭,看向公寓樓外,“它們是來幹嘛的?”

    臺階與人行道被黑壓壓一片烏鴉覆蓋,尤其是堆積在門外的那些,扎堆在一起壘成半人高,猩紅的眼睛瞪得圓滾滾的,隔着玻璃直勾勾地看着公寓大廳內的二人。

    黑滋爾一眼掃過去,那羣烏鴉開始左右扭頭,亦或者是擡頭望天。

    他收回視線,垂首用安撫的語氣說:“別怕,它們不會傷害你的。”

    陳溺:“……”他倒是沒怎麼害怕,可那麼多烏鴉守在自己家大樓下,感覺上還是挺奇怪的,尤其是當他知道那些烏鴉都是疫醫變化來的之後。

    黑滋爾抱着陳溺朝外走去,他推開門時,堵在門口的一堆烏鴉被掃到了門後。

    以兩人爲中心,鴉羣中數以萬計的黑雀向他們俯首,就像是在鞠躬行禮一樣。

    ……

    ……

    霜海市荔灣區——怡景園小區。

    一名頭帶兜帽的年輕人手提着塑料袋,惶恐不安地跑進小區內,衛衣的連帽在步伐的顛簸下被抖落。

    那年輕人生着一張不顯年齡的娃娃臉,他不知道在怕些什麼,連掏鑰匙的手都在抖,鑰匙串“啪”一下掉在了腳邊。

    他已經兩個月沒有去公司了,因爲大多數人都和他一樣沒有去工作,所以也並未覺得有哪裏不對。

    直到他昨天暈倒在出租房的地板上,後來被兩名室友撕心裂肺的嚎叫聲給驚醒。

    昨天夜裏,整個小區都被尖叫聲充斥,整整一夜他都沒能闔眼。

    而他今天出門一趟後才發現,發瘋的不僅僅是他所在的小區裏的住戶,所有人都不對勁,都像是癔症患者一樣,嘴巴里盡是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修哉打開房門,他的兩名室友還縮在客廳的牆角處,兩人抱成一團,縮瑟在一起。

    屋裏的所有窗戶都被關得死死的,窗簾也全部被拉上,連個燈也沒有開。

    他一進門,兩人就齊齊站起身朝他撲來,扒住他的肩膀,緊張兮兮地問:“你是怎麼回來的?沒有怪物追你?你手裏是不是有什麼道具?”

    修哉一邊掙一邊往後退:“什麼怪物?根本就沒有什麼鬼和怪物!”那兩人的力氣很大,死死扒着他不放,且表情驚慌到扭曲,讓他看得心裏發毛,“你們究竟怎麼了?”

    那兩個人又放開他,跑向窗邊,將窗簾拉開一道小小的縫隙,窺視着窗外的風景。

    “沒有,真的沒有。”

    “結束了?”

    “萬一是陷阱呢?萬一我們一出去,就有東西跑出來襲擊我們呢?”

    他們相互竊竊私語,隔了一會兒,又紛紛掏出手機,一邊在屏幕上操作,一邊壓低聲音交流。

    修哉給自己泡了一盒泡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端着泡麪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打開電腦登上社交軟件,想要找與自己關係比較好的一名同事說說從昨天到今天經歷的一系列怪異現象。

    還沒來得及從列表裏翻出對應的人,就先被圈子裏的熱門動態吸引了注意力。

    而當他瀏覽完那些動態後,他才發現,他認識的所有人都瘋了,他們串通一氣發表了一系列讓他看得雲裏霧裏的消息,讓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所有人都商量好了在耍着他玩。

    他關上了社交軟件,打開微博,然而就連首頁上也盡是瘋言瘋語,找不到一個可以與他好好交流的人。

    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世人從恐慌到祈禱,再到狂歡,只有修哉被世界隔絕於外。

    他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而且連問也不能多問,一旦那樣做了,就會被他人用看待異類的眼光審視,彷彿只有他是不正常的。

    明明表現出瘋狂與異樣的是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

    再然後是各國忽然聯手出臺發佈最新條例,平衡不同階級與性別民衆的社會待遇,新條例上線後的短短几日,大部分人都回歸了工作崗位。

    修哉同樣接到了公司的通知,收到了薪資上調的通告信息,還拿到了去年拖欠着沒法的年底獎金。

    本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修哉卻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不過短短的幾日,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所有人都在狂歡,唯獨他格格不入,那種受到排擠的感覺讓他開始自我厭惡,是被世界排斥所產生的不良反應。

    清晨,他坐在餐桌邊,沒什麼胃口地攪動着碗裏的白粥。

    兩名室友出門前又再次問他:“你還不回公司上班嗎?”

    修哉牽強地笑道:“身體不大舒服,我再休息兩天。”

    那兩個人相視一笑:“趕緊賺錢啊,工資漲了,房價降了,努努力幾年下來就能全款買套房了。”

    另一人說:“不過這兩天你的臉色確實是很難看,去醫院查查吧,現在看病又不貴。”

    聞言,修哉下意識地擡起手摸了摸臉:“很難看?”

    室友說:“嗯,感覺……你臉上能看到黑色的很細的血管。”他看了一眼時間,打開房門,“我們先走了啊,快遲到了。”

    房門一開一合,屋子裏只剩下了修哉一個人。

    他站起身走到鏡子前,鏡子裏映出他的身影,確實像他室友說得那樣,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然而這幾天他並沒有覺得身體上有哪裏不舒服,除了越來越沒有胃口喫飯這一點以外……

    修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醫院做一下檢查。

    醫院問診室內。

    修哉坐在黃漆木椅上,對面的醫生手中拿着幾張片子,神色非常怪異,數次擡頭將視線從手中的片子上移開,掃視向修哉。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