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纏枝 >第13章 第十三章
    直到宮宴結束,上官姝怡都沒弄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分明是上官花甯挑釁在先,引她爭吵,欺她兄長,怎麼到了最後,她靠着三言兩語搖身一變,成了人人稱頌的對象?

    連父王都贊她聰慧過人。

    散席後,母妃帶她出宮,路上提到舅舅宋望祖,諸多擔心,恍惚間聽她嘆道:“這災情短則數月,長則一年半載,哪兒有那麼容易解決,你舅舅這個州牧當的可真憋屈!”

    短則數月,長則一年半載?!

    上官姝怡微微張大嘴巴,欲哭無淚,她不懂如何當好州牧,她只知道自己剛剛纔在御前誇下海口,災情一日不減,她便一日不停地誦經唸佛……

    一場宮宴,有人歡喜有人憂。

    花甯坐在馬車內,想到上官姝怡作繭自縛,日後要天天關在家裏唸經,便忍不住放聲大笑。

    時秦觀擡了擡眼皮子,到底是牽掛白文香,忍不住問道:“公主今日讓時某演一齣戲,說是爲了文香,公主所指,可是廣陵白家的那位文香?”

    花甯收起笑臉,點頭默認。

    駙馬比她想象的更加沉不住氣,這令花甯有些意外。

    而時秦觀在確認過“文香”的身份後,心一下子就提了上來,廣陵白家的文香,他可是親自上門求過親的。

    可隨即他又笑自己太過愚笨,能在御前當着百官侃侃而談救災之道的康樂公主,自然會把前因後果查個清清楚楚。

    果然,不及他辯解,花甯率先透了底:“你曾一心求娶白文香,此事本宮知道。本宮提到文香,是想與駙馬做一筆交易。”

    “交易?”時秦觀有些猜不透花甯的心思,他一個被人唾棄的庶子,手裏能有什麼值得用來交換的。

    “只要駙馬願意同本宮和離,本宮便會阻止白文香嫁進王府。如何?”花甯說完,饒有興致地打量時秦觀那張魅惑叢生的臉,不願放過任何一絲微小的神色變化。

    前世,時秦觀將白文香的死歸罪王府,爲了復仇,不惜蟄伏謀劃多年,一朝得勢,殺伐果決。

    爾後,更加爲了納一個長相酷似白文香的歌姬爲妾,不惜與她決裂。

    那麼如今,花甯想知道的是,時秦觀是否願意爲了白文香放棄自己駙馬的身份,放棄已經到手的權勢與地位。

    時秦觀凹陷的眼眸突然亮起一束光,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

    他想,但他不敢。

    他沒有可靠的親族,想要出人頭地,公主府便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願和離,並非出於情愛,而是捨不得放棄權勢與虛榮。他生怕一旦和離,手中緊握的那點少得可憐的自尊和名望,都將消逝殆盡。

    他是個徹徹底底的懦夫。

    花甯看着時秦觀一點一點曲起的背,看他雙手抱頭迷茫無措的模樣,實在很難將他與權傾朝野的右相當作同一人。

    馬車突然停下,只聽外面有個高亢的聲音自報家門:“參見公主殿下,小人是將軍府上的家丁,來替我們家二小姐傳話!”

    映雪?

    花甯忙問:“什麼話?”

    家丁回道:“二小姐讓小人轉告公主殿下,她已在金饌玉定了席,邀公主殿下稍後赴宴一聚。”

    花甯愣神:“今晚?”

    家丁道:“回稟殿下,二小姐說的就是今晚,將軍府的馬車正在前面路口候着呢!”

    花甯笑道:“她也真會挑日子,你可知還有誰同去?”

    她瞥了一眼時秦觀,隨即聽到家丁回話:“回稟殿下,還有文香姑娘。”

    時秦觀身形一震,猛地擡頭,對上花甯探究的眼眸。

    “一會兒到了前頭,本宮換乘白家的馬車,駙馬自行回府吧。”

    “……是。”

    時秦觀聲音沙啞無力,好似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就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車輪滾動,馬蹄踏踏,搖搖晃晃之間,車身再次停下。

    “瞧,是殿下來了!我就說等在這兒沒錯吧?殿下當心,扶着我點!”白映雪歡快跳躍的聲音縈繞在徹夜狂歡的夜裏,顯得尤爲俏皮可愛。

    “姐姐的確神機妙算。”又聽一個婉轉動聽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文香參見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彷彿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有光從細縫中透進來,照在時秦觀孤寂彷徨的心上。

    他藏在柔軟深處,朝思暮想的人,此刻近在咫尺!

    不用掀開簾子,單憑聲音,一張楚楚可人的臉頃刻浮於眼前。

    “文香……”

    他囁嚅着,在花甯下車時不由自主地向裏靠了靠,生怕被白文香看到。可等花甯下了車,姑娘們的談笑聲漸行漸遠了,他又魔怔般地盯着車簾字露出的一絲狹窄縫隙,也不知在盼望什麼。

    “駙馬爺,小人是否現在送您回府?”車伕連着問了兩遍,第二遍方纔等來回應。

    “走吧,回府。”

    月光照在回程的路上,很快就與亭臺樓榭裏的燭光融在一起,京城的中秋夜,呼朋喚友玩兒個通宵最是尋常。

    絲竹之音,逗樂之音,醉酒後肆意歡笑的放浪之音,隨處可聞,不絕於耳。

    名爲“金饌玉”的酒樓內,三位身份尊貴的女郎各自提着衣裙,快步登上位於最高處的雅間。樓梯兩側掛滿了各色圖樣的彩燈,綴着絲帛紮成的綵球,與華美的錦緞長裙交相輝映。

    “殿下賣了一路的關子,現在都到酒樓了,總得和我透露兩句吧?”白映雪一刻也不停歇,跟在花甯後頭追問泰和殿內的事。

    “不如你我二人比試登樓,你要先登上樓頂,我便一字不差的全都告訴你!”花甯難得起了玩心,言語間加快了步子。

    白映雪眉頭一挑,勝負欲暴漲:“那殿下可輸定了!”

    兩人都練過武,有基本功,這一比便是腳下生風,三步並作兩步地往上跨,哪裏還有半分貴女的模樣。

    白文香笑着搖搖頭,拾級而上,然而快要登頂時,卻聽到上方傳來花甯的驚呼。

    “你怎會在此?!”

    白文香好奇,加快兩步,見那雅間之中早已端坐一人,劍眉鳳目,正是司諫大人溫書瑾。

    白映雪喘着大氣,斷斷續續地解釋道:“我爹,我爹非要表兄陪着才肯放我出來,我着急接殿下與文香,便忘了,忘了告訴你們。”

    “文香見過表兄。”白文香屈身見禮,溫書瑾點了點頭,接着起身朝着花甯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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