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纏枝 >第20章 第二十章
    花甯和時秦觀一大早就被宣進了宮。

    顯宗帝先把沒用的女婿劈頭蓋臉罵了一通,怒氣攀上最高峯時,竟覺得兩人和離也未嘗不可。

    “甯兒遭難的時候你在何處啊?你在裴嗣海的府邸喝酒吟詩!你太讓朕失望!”

    “微臣知罪,甘願受罰,還望陛下息怒,保重龍體。”時秦觀苦着一張臉,無奈地承受來自天子的怒火。

    花甯的心中卻是一番計較,裴嗣海身爲中書令,因私怨與端王不合是衆所周知的事,可時秦觀不是一向與端王交好,怎麼突然又成了裴府的座上賓?

    “行了,回去後好好思過,退下吧!”顯宗帝大手一揮,把時秦觀趕出了自己的眼皮子,轉頭換了副表情道,“甯兒,靠近些,讓朕仔細瞧瞧,昨夜可受傷了?”

    花甯笑着搖了搖頭,嬌聲說道:“兒臣未曾受傷,也未沾染到污穢,父皇不必太過擔心。”

    顯宗帝一手點在她的腦門上:“虧你還笑得出來!背後做這件事的人想抹黑的是整個皇家的顏面,其心可誅啊,但你也有責任,一個公主,怎麼進進出出連個護衛都不帶,像什麼樣子?從今日起,你府中增添一倍兵力,另外朕再從金吾衛給你挑個貼身的護衛,保證以後誰都近不了你的身!”

    花甯大喜:“謝父皇,但這個貼身護衛,兒臣想自己選。”

    “哦?看來吾兒心中已有人選。”

    “真是什麼都逃不出您的法眼,兒臣心中的確有個人選,不過還需觀察幾日。”

    花甯嘴裏的人就是京兆府的捕頭江寒,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此人卻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後來她派人去李垣處調來檔案,才知道江寒的過往很是曲折艱辛,也知道了他的武功很高。

    “昨日是溫家的小子護住了你?”

    “是,多虧了溫司諫,否則兒臣恐再無顏面聖。”

    這事兒如今想來,實在令花甯後怕,當街遭受如此奇恥大辱,莫說是進皇宮,就是這京城她也無法再繼續呆下去。

    溫書瑾維護了她的尊嚴,等於是救了她的命。

    敘話結束,花甯又去拜見周皇后,母女二人說了不少貼己話,等再回到公主府,已是午後。

    大門外重兵把守,顯宗帝擔心女兒安危,說增兵便增兵,還都是從金吾衛中挑選出的精兵。

    花甯差點以爲自己走錯了地方。

    江寒早已等候多時,見到公主,忙上前道:“小人江寒,拜見公主殿下。”

    “江捕頭?”剛要跨上石階的花甯頓時停下,再轉眼便看到江寒的身後還跟着個拖油瓶,正是那個裝神弄鬼的前太史監官員—觀自在。

    不過是在大牢裏關了幾天,這人便面色枯黃,再不見從前的囂張氣焰。

    “本宮已還他自由,江捕頭怎麼把人又帶來了?”

    觀自在扁了扁嘴,小聲嘀咕道:“又不是我願意來的,真倒黴……”

    江寒往身後瞪了一眼讓他閉嘴,方纔解釋道:“小人前些日子查遍城中所有的濟安坊,終於在昨日遇到一個見過死者的人,因此特來向公主稟報。”

    花甯看江寒啼笑皆非的樣子,心中已猜了個大概,不禁問道:“你說得那個人,難不成就是觀自在?”

    江寒點頭道:“殿下猜得沒錯,就是他。”

    花甯實在好奇,忙召二人進府內說話。

    原來觀自在被革職後一度靠卜卦算命爲生,可惜賺不到什麼錢,便經常去濟安坊混喫騙喝。

    顯宗帝推崇佛教,上行下效,京中貴人圈掀起行善之風,因此濟安坊食物充足,不僅能夠自足,還有剩餘分給窮人。

    觀自在一連去了兩個多月,便是在這期間認識了死者。

    江寒掏出隨身攜帶的人像圖,讓觀自當着花甯的面把這三人的情況說一遍。

    “不是在衙門裏說過一遍了麼?又要說?我今日還未喫飯呢……說不動說不動!”觀自在沒好氣地往地上一坐,活像個潑皮無賴。

    “快起來,殿下面前豈容你這般放肆!”江寒用腳跟踢了踢觀自在,生怕他惹怒公主。

    然而花甯對觀自在這個人也算有些瞭解,知道他在拿喬,也不生氣,只吩咐疊柳去廚房弄些喫食。

    下人們很快就把飯食端了上來,觀自在伸長脖子一看,口水頓時流了一地。

    撒滿芝麻的古樓子,肥而不膩的醬雞,糖酪醃過的櫻桃,還有一盆碧綠清脆的波棱菜。

    觀自在看得眼睛發直,這波棱菜在尋常百姓家可是根本見不着的稀罕東西。

    “喫吧,喫飽了飯慢慢說。”

    見花甯如此和善,觀自在抄起筷子便狼吞虎嚥地喫起來。

    江寒被他那副喫相嚇了一跳,心道這廝竟不是裝得,還真是餓了。

    飯喫到一半,忽然聽花甯幽幽地說道:“喫這麼快,不怕本宮在你的飯菜裏下毒麼?”

    觀自在心下一驚,被嗆得直咳嗽。

    他砸吧砸吧嘴,想了想,剛放下的筷子很快又被拿了起來。

    “死前能喫上這麼好的東西,這輩子也算值了!反正關某要死也要做個飽肚鬼。”

    說完,風捲雲殘地將剩下的食物一掃而空。

    江寒一臉緊張地看向觀自在:“可有感到不適?”

    觀自在摸了摸渾圓的肚子,好像除了有些脹氣外,並無什麼異樣的感覺。

    疊柳忍不住捂着嘴偷笑,想這江捕頭怎麼比第一次見到的還要憨直。

    “這毒一時半刻發作不了,觀自在,你既然喫飽喝足,就該和本宮講講那三位姑娘的身份了。”

    “行,我觀自在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他抹了抹自己嘴上的油,緩緩說道,“那三個妹妹是養在濟安坊的孤兒,我每日去領米糧時都能見到她們。那個江捕頭,我記得你身上帶了畫像?”

    “有的。“江寒聞言再次拿出三張人像。

    觀自在指着最外頭的一張說道:“這是三娘,換一張換一張。”

    江寒聽他的話換到第二張。

    “這是芙兒,最後那個是霜霜。她們三個相貌出衆,性子也好,一個月前被貴人選中,買去府裏當了丫鬟。我是真沒想到她們會橫死在荒郊野嶺……也不知是哪個畜牲做出了這等傷天害理的事!”

    花甯讓疊柳將畫像拿到身前細看,並問江寒:“可問到是哪戶人家買了她們?”

    江寒道:“問了濟安坊的管事,說是不太記得了,打發我去找經手的牙婆子。”

    花甯又問:“才一個月就忘了?分明心裏有鬼。那牙婆子可找到了?”

    江寒道:“找到了,兩人都已被帶去大理寺問話,相信忘了的事很快就能想起來。”

    花甯忍不住誇讚:“江捕頭辦事果斷利落,本宮佩服!如今既已知曉死者的身份,這案子便算是有了眉目。”

    觀自在安安靜靜聽了半晌,這會兒問道:“公主尊貴無比,爲何要替三個孤女伸冤呢?”

    江寒不由地看向花甯,這個問題也是他一直以來所疑惑的。

    誰料花甯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無他,隨性爲之。”

    兩人紛紛嘆出一口氣:面對這位蠻霸公主,他們到底在期待什麼……

    “明日本宮府上要辦射箭比賽,江捕頭可有興趣展現一下身手?”

    話落,見疊柳捧着一張邀貼送到江寒的手上。

    “江捕頭可利用機會探查各家所用的箭矢,尤其是箭羽。”

    “是,小人遵命。”

    江寒看了眼金粉鑲邊的邀貼,明白這或許是他一生只能碰到一次的機會,把差事辦好,他便能得到公主的賞識。

    觀自在翹着個二郎腿,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張口問道:“什麼射箭比賽?什麼箭羽?和三位姑娘的死有關麼?在下射術精湛,江捕頭可需要幫手啊?”

    花甯一聽他聒噪就煩得不行,冷聲道:“觀自在,你莫不是忘了身上中着毒?還不快些出府尋醫。”

    誰料觀自在哈哈一笑,伸手理了理衣冠,正色道:“在下知道公主並未下毒,公主若想在下死,那便如捏死一隻螞蟻般簡單,何必費這功夫?觀某在大牢那幾日早就想明白了。”

    說完,不情不願地拱起手道:“謝公主不殺之恩,關某與公主之間的恩怨算是兩清。只是關某在落魄時受過那三位姑娘的恩惠,是出自真心想要幫忙,望公主成全。”

    這人突然轉變態度,倒讓花甯有些措手不及,她不覺得這潑皮有何用處,只是見他誠懇真切,便有些心軟。

    又怕萬一不答應,惹他撒潑,便鬆口道:“你這人做事糊塗,腦袋倒聰明,”她擡手指了指江寒,“你便跟着江捕頭吧。”

    觀自在笑嘻嘻地應下,在他心中,江寒從此便是他的衣食父母了。

    一臉單純的江寒只以爲公主是讓觀自在跟隨他一起參加比賽,並未作他想,殊不知自己已經被個纏人的傢伙給盯上。

    待二人出府,花甯頓覺睏乏。

    路過花園,見白竺正在指揮下人準備明日的賽場,她做事細心妥當,性子也沉穩,這讓花甯不禁心思微動。

    今日周皇后曾提到她府中管事空缺,有意指派身邊得力的嬤嬤增補。

    但花甯經歷過前世的變故,便一心想要培植屬於自己的力量。

    三個貼身侍女中,疊柳性子太急,紅菱年歲太小,白竺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她打了個呵欠,將新任管事的人選在心中定下,接着又問疊柳:“可給溫司諫送去明日的邀貼?”

    疊柳笑道:“殿下放心,自是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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