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種手段曾流行於西南一帶的盜匪圈中,俗稱“踩點”。
觀自在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喜歡學一點,恰好懂得這些。京城詭譎,康樂公主爲了查案費如此力氣,反倒將賊人招進了家門。
那賊人穿着、相貌皆是平常,大概是心虛,不停地擦着額頭上的小米汗,觀自在瞥了他一眼,隨口胡謅道:“我看兄臺虛火過旺,想必晚間入睡十分困難,便是睡了,也常被噩夢驚擾,醒來口乾舌燥,汗出如漿。”
那人微微一怔,竟點頭道:“神了,的確如此!”又想到今日受邀的都是京中權貴,不禁問道,“敢問貴人可是宮中御醫?”
見他被自己唬住,觀自在頗爲得意,擺着手道:“非也,在下只是太史監的一名小小官員,會些觀測之法罷了。兄臺,我看你印堂發黑,眼白泛黃,近期恐遭血光之災啊!”
“不會吧?我就是個王府的隨侍,能有什麼血光之災,你可別嚇唬我。”那人將信將疑,說話時眼珠子轉來轉去,仍在默記地形。
公主府委實太大,想要完成世子交代的任務,晚上還得再來一趟。
聽他自報家門,觀自在心裏一樂,忙順杆子套話:“世子殿下樂善好施,與端王妃常常救濟窮苦百姓,你跟着他,倒的確不會遇到什麼血光之災,大概是我看錯了。”
那人果然道:“那便好,那便好。我家世子和王妃的確心善,不嫌濟安坊裏的人出生低賤,給喫給穿,還給一份活計。”
觀自在確認了他的身份,便不再問話,只等比賽過後再將事情告訴康樂公主,想必公主自有決斷。
兩人快要走到花園時,那名隨侍忽然開口問道:“若真遇上血光之災,您可有破解之法?”
觀自在故作高深,接着胡謅:“不怕,你提前去西北南陽坡的城隍廟誠心叩拜三天三夜,一切業障悉皆消滅,永保平安。”
園中正好三輪比賽結束,觀自在找到江寒和白家姐妹,聽說箭矢被統一調換,無法再查箭羽,遺憾不已。
花甯歷過前世之苦後便豁達許多,雖計劃被破,但不惱也不急,與上官衡、上官聞景一同商量如何加賽。
上官衡想都沒想便道:“不如換爲騎射,馬背上才見真功夫!”
上官聞景打着呵欠,不發表意見。
花甯想了想道:“換成騎射倒也不錯,可惜馬場相距甚遠,今日怕是來不及了。”她看着空中飛過的鳥雀,忽然喜道,“有了,換成移動的靶子不就成了!我讓下人往空中拋擲空酒壺,看他們三個誰能射中!”
上官衡隨即讚道:“好主意,這可不簡單,待會兒本皇子也上去試試!”
花甯知他不服輸,好言相勸:“大皇兄,你今日已經輸給了映雪,不能再比。不如等三皇兄回來,咱們四個一同比試,可好?”
上官衡無奈,試探道:“那到時候我若贏了,你寶庫裏的東西隨我挑?”
花甯笑道:“自然。”
這才哄了他開心。
哥哥貪妹妹的便宜……真是沒眼看。上官聞景假裝扇風,白眼翻到了天上。
待一切準備妥當,上官逸走上幾步,對着上官衡拱手說道:“比賽之前,臣有一件事懇求大殿下應允。”
“臣若僥倖取勝,不貪圖絕世寶刀,但求大殿下做主,爲臣促一樁美滿姻緣。”說完,上官逸長揖到底,恨不得要跪在地上。
他言辭懇切,感人肺腑,可花甯卻知道此人心胸狹隘,所求絕非出於真情,然而不等她阻攔,上官衡竟快一步答應了他。
“允了!堂堂世子,竟還是個癡情種,說說吧,看上的是哪家的小姐?”
上官逸道:“臣之所繫,正是廣陵白家長女,白文香。”
白文香聰慧過人,方纔上官逸開口時便有不好的預感,臉色已是煞白,再等他張口說出自己的名字時,頃刻間羞憤難當,腦袋發懵,險些要暈死過去。
花甯更是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臉上笑意全無,心道這上官逸倒是好算計,敢繞過她去求大皇兄。
她哪裏忍得下這口氣,正欲發作,卻聽溫書瑾在旁說道:“賽前定下的規矩,世子豈能輕易更改?依臣之見,此事還須問過公主殿下。”
白映雪跟着附和道:“就是,也不看看今日是誰的場子!”接着又在心中恨恨罵道:都怪大皇子這個蠢蛋笨驢,要不是他嘴快答應人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上官衡後知後覺,看了一眼花甯,見她雙目犀利如同刀刃,嚇得縮了縮脖子,轉身去向足智多謀的二弟求救。
難道他又做錯了?
上官聞景失笑,想到上官衡常年混跡軍營,怕是並不知道白文香早就求了四妹妹幫忙拒婚,他只好打着圓場說道:“溫司諫說得有理,皇妹既然定下規矩,便不可輕易更改,但大皇兄也已經答應了世子……依我看,這一碼歸一碼,不如比賽照舊,誰贏了依舊取那寶刀。等出了公主府,大皇兄再另爲世子做媒。四妹妹,如此可好?”
花甯怒氣未消,只冷冷道:“兩位皇兄既已做了決定,皇妹無話可說。”
上官聞景皺了皺眉,聽她語氣是把自己也恨上了,登時有些心煩,連忙舉起扇子示意比賽開始。
有了兩位皇子的承諾,上官逸便也不再看重輸贏,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有把握娶到白文香了。
最後雖是白映雪贏了比賽,可她想到文香有難,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一場比賽終了,案子未查明,還讓對手反將一軍,這讓花甯懊惱不已。
她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花園內,回想今日種種,心中不免生出諸多疑惑:大皇兄帶了整整三箱弓箭而來,無論是數量還是時機都太過湊巧,莫非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可他怎麼知道的?若知道,又爲什麼要阻止自己?難道他與三尸案有關,或者他早就知道犯案的是誰,這麼做是不想她找出真兇?
花甯細細想着,又回憶起前世與大皇兄有關的點點滴滴,思索良久,終於記起一事:大皇兄府中有個小妾,似乎是端王妃的遠房侄女。
她仍能記得,全是因爲上輩子上官逸遭難時,這個小妾曾說動了大皇兄來尋她幫忙。
那麼今日上官逸突然求大皇兄保媒,倒不像是臨時起意了。
這時突然聽到附近的花叢中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花甯疑惑地走近查看,口中問道:“不是讓你們別來打擾本宮麼,誰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