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花纏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九月底,大皇子上官衡被封爲燕王,二皇子上官聞景被封爲魏王,封王之後便是立儲,朝野上下頓時人心浮動,波濤暗涌。

    按照前世記憶,顯宗帝直至病危都未定下儲君的人選,可如今二人封王的時間比上一世提早了整整兩年,這令花甯隱隱有些不安。

    她只道自身根基尚淺,沒有資格去爭奪儲君之位,卻不知中秋宴上一席賑災論驚豔四座,端王府中查案盡顯手段氣魄,已在不知不覺中獲得了一小簇擁戴。

    只不過這股聲勢猶如初生的嬰孩,實在太過微弱,暫未成什麼氣候。

    京中的變動令白映雪的江州之行得以暫緩,期間她與花甯一同去隱月庵探望白文香,又邀溫書瑾、江寒、觀自在等人去金撰玉胡吃海喝,如此消磨了大半個月,終於在十月中被白嘯虎硬塞進了離京的馬車。

    摸着懸在腰間的碎星刀,白映雪的心中五味雜陳。

    她拉開車簾子望向漸漸模糊的城門,鼻頭忍不住發酸,心道自己也真是奇怪,從前一門心思想着離開京城出去闖蕩,可如今真的離開了,竟是千般不捨萬般想念,好沒出息。

    深秋的寒意席捲大地,日頭漸短,日光漸涼。

    百姓需趕在入冬之前提早準備柴草或木柴,等沒了農事便只能歇在家中,直待來年開春。

    而湖州自蟲災之後農田盡毀,百姓流離失所,如何御冬成了另一道生死考驗。

    朝廷雖早已下撥賑災銀糧,但顯宗帝仍日夜牽掛,再加上端王府新案舊案錯綜複雜,他震怒之下對端王妃背後的宋氏一門起了疑心,又想到其弟宋望族正是湖州州牧,便決計找個可靠之人下到州縣行督察之責。

    十一月初,這道旨意落在了溫書瑾的頭上,皇帝命他任湖州通判,三日後出發。

    臨行前,他差人送了一箱子書到公主府,從文史經略到治民安邦,從行軍佈陣到地方風俗,零零總總共計四十餘冊。

    花甯初時不明所以,可當她隨意拿起一本翻開看時,卻發現每一頁上凡重要處都被劃圈標記,更在空白處寫有相應的解釋與引申,字跡蒼勁古樸,一看便知出自溫書瑾之筆。

    《爲官策論》竟也在其中,並夾了一個木頭薄片做成的書籤,底端刻老松飛鶴,上端刻“蟄伏於盛夏,藏華於當春”十個字,其下還掛着一個雪青色的穗子,真當精巧無比。

    花甯自然懂得了溫書瑾的良苦用心,他是在勸導她韜光養晦,靜心蟄伏。

    魏王府。

    上官衡自公主府中比賽失利後便一直醉心射術,更從軍中找來神射手教習,日夜不斷,但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反而對京城局勢瞭如指掌,一清二楚,皆因他身旁有個神機妙算、智珠在握的謀士。

    此人名叫崔浩敏,數月前由上官逸推舉進入現在的燕王府,因出色的才智很快受到上官衡的器重。

    他於每日清晨到朱雀門外的茶鋪喝茶,手執書卷,常常一坐便是一整天。

    可這一日,崔浩敏只待了半個時辰便匆匆離開,上官衡的貼身侍衛尋到他,說王爺有要事相商。

    兩人趕回王府,恰巧與一名身着朝服的官員擦肩而過,那貼身侍衛立刻湊近說道:“崔先生,剛纔那位是刑部的人。”

    崔浩敏點點頭,心中已猜到燕王急召他入府的原因。

    見到上官衡,果然聽他急聲說道:“崔先生,三尸案有了結果,上官逸被父皇貶爲庶民,端王府和宋家的人都受了牽連!本王曾幫過他,會不會也查到本王的頭上?眼下該如何是好啊!”

    上官衡所指,正是射箭比賽那日,將所有人的弓箭統一調換之事。

    崔浩敏捻着鬍鬚,沉思片刻後說道:“王爺莫急,如今您貴爲燕王,刑部的人怎敢隨意將您牽扯其中?再說王爺在那時只知兇犯用的是孔雀羽箭矢,並不知犯案的便是世子,換箭不過是爲了阻撓康樂公主查案罷了,並不是真的要幫世子脫罪,即便幫了也是誤打誤撞,是巧合,若皇上問起,王爺只需說是爲了哄康樂公主開心,此事便可輕易揭過。”

    “崔先生說得對,本王不知誰是案犯,若牽連本王,本王何其無辜啊!”上官衡鬆了一口氣,忍不住乾笑兩聲,“本王自己嚇自己,倒讓崔先生見笑了。”

    崔浩敏沉下眸子,只道:“如今康樂公主破了兇案,端王府的敗落已成定局,宋家自顧不暇,不過是棄子一枚,少了這些原本的助力,對王爺來說不是好事。若要爭得儲君之位,我們還需另尋一門世家大族的支持。”

    上官衡不禁嘆道:“盤踞在京城的幾大豪族,可都不好惹。”

    “既然都不好惹,索性挑塊最硬的骨頭啃。端王與新垣舒私交頗深,端王失利,新垣家的利益便會受損,爲了穩固利益,佔據豪門之首,新垣舒必須再找一名皇族聯手。”崔浩敏正色道,“這便是王爺的機會了。”

    見上官衡面露猶豫之色,他又道:“先前兇手所用箭矢爲孔雀羽,乃在下千方百計探聽得知,今日世子被貶爲庶人,卻是刑部主動送來的消息,這其中可是存在着巨大的差別。”

    “先生指得是……”上官衡卻還未反應過來。

    崔浩敏直接說道:“這代表新垣舒故意示好,想探一探王爺的心意。”

    上官衡總算明白,登時雙眼放光:“好哇!若得了新垣家的支持,本王便是如虎添翼。”

    崔浩敏卻又道:“康樂公主風頭正盛,又蒙皇上寵愛,周皇后也是聖眷正隆,新垣舒雖然對王爺示好,但王爺未必是新垣家唯一的選擇。”

    上官衡嗤笑一聲道:“崔先生,你爲何如此忌憚四妹妹?她不過是個女人,雖有幾分聰明,但成不了大事,難道新垣家會支持一個女人當皇帝麼?”

    “王爺,重要的不是新垣家,而是皇上。自中秋宴開始,到如今的三尸案,難道王爺看不出皇上是在有意扶持康樂公主麼?皇上寵愛公主多一日,王爺成爲儲君就難一日,只有讓康樂公主徹底失寵,王爺才能順利登上寶座。”

    上官衡道:“當街潑糞那事兒可抓到幕後主謀了?”

    崔浩敏道:“據在下所知,未曾查到。”

    “那不就結了!”上官衡幽幽道,“想讓四妹妹顏面掃地失去盛寵的人多了去,就讓他們折騰吧,我們暫不動手,靜觀其變,豈不更好?”

    “謹遵王爺吩咐。”崔浩敏躬身說道,不再多言。

    在上官衡的眼中,妹妹花甯根本不足爲懼,連與他相爭的資格都沒有,二弟上官聞景性子懶散,就不是當皇帝的料,唯一有所忌憚的便是三弟上官鎏昀,然他仍在邊關歷練,短期內威脅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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