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部認爲有必要和它進行溝通,他打算教它識字,教它說話,結果它打翻了墨汁。物部又嘗試了幾次,有墨汁就打翻墨汁,沒有墨汁就踹翻桌子,沒有桌子就燒房子。

    他放棄了,不懂字就不懂字吧,聽不懂話就聽不懂吧,不過能學會火的用法也是不錯呢。

    赤色的花發現它很坦率,坦率又狡猾。

    聽懂是真的,聽不懂也是真的,模糊概念是真的,不想學也是真的,那個人已經完全陷進去了。

    物部天獄把它從神龕裏帶出來有一段時間,他坐在室內安靜地看着在櫻花樹下發呆的它,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榻榻米。

    很安靜,經常盯着一個地方發呆,就算把它單獨放在家裏也不會逃走,唯一的缺陷是接受事物的速度有點慢,考慮到年齡問題,也不是問題。

    物部天獄對它很滿意,非人的外表加上外界的惡意加上扭曲的常識加上人類的怨念和人類的執念就能製造出一個虛構鬼神,但距離他理想中的鬼神還有很大的差距。

    它太聽話了,物部嘆息一聲,衝那邊喊,“喂,過來。”

    不爽。

    物部是很強大的傢伙,他對情緒和視線很敏感,它沒有把握殺了他。離它極近的花察覺到細微的情感波動,下一刻,它又恢復了平靜,四隻眼睛直勾勾地盯住物部天獄,物部天獄擡手招呼它再靠近點,刻意把手搭在它的脖頸上,稍稍用力就能折斷。

    他帶着笑意問,“想出去嗎?”

    它不說話懶散地靠在物部身上假寐,假裝聽不懂話,它知道物部的想法,物部現在不會下死手。

    “太過信任了,完全不抵抗啊.......”物部鬆開鉗制在它後頸的手,若無其事地摸摸它的頭自言自語,他不指望它聽懂他的話,到底哪個環節出現了紕漏,不應該這樣......

    太過溫順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它低垂着眼,似乎接受了物部的飼養,溫順又安靜。

    花知道不是,它在把他當做獵物,它在尋找最佳的機會。花盯住蟄伏的它,內心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不難受,像被貓抓了一下,新奇又有趣。

    如果把它做成花泥一定是最特殊的那個,死死壓制殺意的樣子真可愛,按照人類的年齡計算,他還是個幼枝,不得了......

    人類做了一個箱子,箱子被咒符貼滿,她坐在屋頂俯視底下和咒靈廝殺的它,雖然知道它一直在演戲,不過它看上去很開心啊。

    只有現在才能肆無忌憚地散發惡意?

    繼被抓住之後,它又被關進了狹小的箱子,花皺着眉,她不喜歡狹小的封閉空間,黑暗,看不見,沒有時間,封閉,不通風。

    怪異又強大,有着無限可能,已經無限接近他理想的成品,除了溫吞的性格,非常完美,物部天獄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快了快了,最後一步,快了.......

    它合上眼睛在室外曬太陽,藏住眼底的戾氣,快了......

    ——清醒、痛苦、掙扎地死亡。

    花知道最後的結果,她在現在,它在過去,最後活下來留下來的是它。

    花靠近過去的幻影,彎彎眼睛,真心實意地感到愉快。

    完全扭曲了,沒有失去理智但精神被扭曲,嚴重缺乏常識,明明是人類,過得卻是惡鬼的生活,幼年的生活和受到的待遇導致精神異常,按照常理判斷,它的精神已經不算人類。

    可是它爲什麼會變成他?

    後面又發生了什麼?

    在物部動手的前一天,它下手了。

    物部天獄瞪大雙眼,內心充滿欣喜,他躺在血泊中盯着坐在他對面的傢伙,咳嗽幾聲,望着它沒說話,只是看,眼神滿意欣慰,直白癡迷。

    “噁心,再看就挖出來。”因爲長期沒說話,它的聲音低沉嘶啞。

    “別這麼說啊,別忘了,是我把你從神龕裏接出來。”

    “也是我給了你一切。”

    “你身上一半所學也是我教你的。”

    “而且——”

    “浪費食物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物部指的食物是他自己,它接收到物部的暗示,猩紅地眼睛掃過來,似乎在思考。

    很快它就想通了,“明白了,明白了,承蒙款待......”

    物部眼裏的光慢慢消失,逐漸成爲一具溫熱的屍體。

    花發現它說着承蒙款待,結果殺了他後,並沒有喫掉他。

    “不愉快。”粘稠紅豔豔的鮮血順着指縫流下來,它甩甩手用物部的衣服擦乾淨手上的污穢,關上障子門離開物部的家。

    喫不愉快,不喫也不愉快。

    好煩。

    在回家前,它跑到山上抓獵物,在山裏肆意張狂地獵殺,時不時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彼岸花紅色的眼睛一直跟隨山林間亂竄的櫻色,這樣的花泥死後會怎麼樣呢?

    卑微地祈求往生還是一直肆意妄爲呢?

    彼岸花決定了,等看完記憶出去就把他殺了,沒有特別的理由,只是想知道他死後會怎麼樣,他靈魂最後留下的執念,味道一定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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