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破曉,阿修羅在善見塔外,仰視善見塔。從守軍口中,他得知善見塔有百層,然而實際有人把守的只有前三十四層,自第七層向上,裏面每三層設有一處暗哨,而從三十五層以上就沒有樓梯,想要登頂需要另想辦法。

    阿修羅叫來迦樓羅幫忙,迦樓羅懂了,他命令翼族的金翅烏用身體懸停在空中,搭起一座雲梯。

    “迦樓羅大人......阿修羅大人上去了,我們現在呢?”金翅烏在空中撲騰撲騰翅膀。

    “還用說?當然是趁他們還沒分出勝負,趕緊回去。”迦樓羅一開始就有別的心思。

    金翅烏沒反應過來,“回軍營嗎?”

    “回什麼軍營,趕緊回龍巢老家!”迦樓羅招呼整個翼族離開。他們翼族不做籠中之鳥,因爲愛惜羽翼才聽從阿修羅,也正因爲愛惜羽翼才背叛,說到底他們和阿修羅也只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

    宿儺掃過善見塔,即使塵埃四起也無損善見塔的潔白無瑕,天漸漸亮起來,暖橘色的陽光從地平線升起,陽光照耀在白塔上,折射出白金色,浮雲攏繞,越是往上看,越是虛幻。

    忽然雲暗下來,暖色的陽光燃燒了半片天,明明是清晨,天色卻像極了黃昏,暮色下閃爍着紅色和金色的微光,善見塔上突然滾落下幾塊瓦礫,雲端的宮殿開始傾斜崩塌,無數的碎石從高空墜落,煙塵夾雜着碎石和轟鳴。

    裏梅重新爲宿儺續上茶,他知道宿儺大人在看什麼,此刻有如絕景。宿儺喝茶的手一頓,他看見有什麼大傢伙正在慢慢降臨,對此,他換了個姿勢,開始喫餅。

    陽光一點一點被遮住,阿修羅望向即將降臨在天域的仞利天,過往的一切一閃而過。

    天邊灑下一束光,底下看戲的宿儺一瞬間閃過好幾個念頭,最後他只是叫了裏梅的名字。

    “叫他們過來,就現在,然後裏梅你展開領域。”宿儺仍然看着仞利天,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讚賞,隨即又徒然消散,恢復了以往看不出心情的樣子。

    裏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按宿儺大人說的做。鬼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只知道宿儺大人莫名其妙的展開了神龕,與之前不一樣,這次是封閉的神龕,然後前輩帶他們到了冰的世界。

    外界,阿修羅在善見塔坍塌的一瞬,撞着墜落的仞利天。一旦仞利天降臨,鬼域將化爲精神之海,鬼域和陽界的衆生將被淨化,一切重新開始,所有人將活在真實虛假又永恆的精神之海。

    絕不能讓仞利天降臨!

    他不是惡龍弗慄多,帝釋天也不是仞利天神,他要改寫歷史!

    由帝釋天帶來的和平,由帝釋天送上的王座,他不願意!

    金色的仞利天用幻境迎接了阿修羅,精神之海與心魂的碎片產生共鳴,阿修羅衝進仞利天,將自己的靈神體融入精神之海,進行淨化。

    與其說是淨化不如說是承載惡念。

    仞利天原本是天人的故土,仞利天神創造了仞利天和天人,但仞利天神吸收所有惡念化爲破壞神,天人不得已之下,離開故土降臨鬼域,建立善見城。

    如今仞利天再次降臨,帝釋天想渡世人,助世人永遠脫離惡念達成永恆的和平,爲此他不惜吸收所有惡,希望阿修羅殺了他,成爲天人的新王,所有人將會在新世界相遇,除了他自己。

    不接受,我阿修羅不接受這種結局!

    “天人聖子帝釋天,受神諭降生於世,年少參軍,抵禦鬼族侵擾,一鳴驚人,爲兵將民衆所愛戴,成爲一方大將。又創立翼之團一軍,爲兩族和談奔走於邊境,終於使兩族和解。”

    鬼在宿儺的領域聽了一耳,不岔地說,“什麼和解,明明就不是這樣......”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宿儺削掉了頭蓋骨。

    “別聽不該聽的東西。”

    “請恕罪。”鬼道歉。

    “然金翅烏一族不肯歸順,盤踞龍巢一城,意欲攻取天域,帝釋天親自舉兵討伐,龍巢城大捷。帝釋天回程後,千萬人簇擁其登上王位。”

    “其爲王,愛民如子,推行仁政,無論弱小強大,青壯老幼,一視同仁,卻遭天域邊境鬼神嫉恨,鬼神挑唆龍巢城攻打天域失利,韜光養晦百年,最終舉兵攻打善見城。”

    “天人之王帝釋天遣散城中百姓,於善見塔頂親自迎戰魔神之王阿修羅,卻見魔王行儀粗鄙,行事殘忍,無惡不作,口出狂言要將天域鬼域一併摧毀,終於決心將其斬殺。”

    “二人大戰一日之久,直至次日清晨,帝釋天戰勝阿修羅,又將鬼神一軍擊退千里,打入深淵之底。”

    “天域鬼域從此重歸和平。”

    聽到這裏,宿儺笑起來,語氣盡顯嘲諷,“好大的手筆,天人和鬼都爲這段故事陪葬了啊。和平?真是夠和平......”

    他不想繼續聽了,雖然阿修羅有讓他看到有趣的東西,可惜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劃上句號。

    鬼望着前輩,前輩,宿儺大人咋回事啊?

    裏梅也不知道爲什麼。

    隔了好一會,阿修羅改寫完歷史,開始支付改寫歷史的代價,他帶着過往的一切和惡念將自己封印於深淵。自此,深淵下的天魔永墮黑暗,天人與鬼的千年戰爭因魔王隕落而告終。

    感知到越來越遠的阿修羅,宿儺等了一段時間解除領域,之後他隨便找了個方向去遛彎,他沒事,鬼應當也沒事。

    鬼不敢叫宿儺,今天一整天就是懵,到底發生了什麼?完全搞不懂。

    他們問外面的鬼,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結果更懵了,你們說什麼?是我聽錯了嗎?誰贏了?

    “我說這場仗終於打完了,這會終於開結界了,真是感謝天人之王幫我們趕跑了那個天魔大人......”

    鬼真的聽不懂,所謂的天魔大人他們認識啊!不就是和宿儺大人合作的阿修羅嗎?!他和帝釋天的事他們都知道。

    “可是、可是阿修羅不是你們天人之王的......宿敵嗎?”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他們就是宿敵啊,喂,你到底怎麼了?”

    鬼仔細思考,“好像有問題,但是又好像沒問題。他們一直就是仇敵,會打起來一點也不奇怪。”

    “確實不奇怪,所幸天人之王贏了,天魔被封印在深淵,自此再無戰爭,也多虧了天人之王,換做百年前,誰能想到我們兩族能通商呢。”

    問話的鬼還是覺得不對勁,細想還是沒找到問題,“帝釋天的那個,”說着說着他卡殼了,到底是誰說帝釋天?他們不是一直都很尊敬帝釋天大人嗎?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鬼撞開對面的傢伙失魂落魄地跑了,他要去問問其他鬼,他們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記了?

    天人守軍?他怎麼可能是自願前來幫助天人的守軍?

    這不對!

    他明明、明明......是了!是他們贏了!

    是帝釋天大人打贏了深淵天魔......阿修羅......阿修羅是誰?!

    鬼找到之前集合的地方,裏面的鬼在吵架。

    “這簡直生不如死,要是這個樣子,我不如去死!你們誰給我來一下!”

    “阿修羅是不是玩不起!”

    “真不愧是摯友,一個兩個都這樣!我還以爲阿修羅......阿修羅是誰,我是誰?天人跟我們居住在一起了???”

    “別想了,宿儺大人幫了我們,但我們已經快要忘記原本的東西了,天魔到底做了什麼?帝釋天大人......呸,什麼帝釋天,我......”

    “安居樂業、安居樂業......好耶,再無戰爭!真不愧是帝釋天大人!”

    兩個鬼扭打在一起,很快他們抱在一起哭,“誰來殺了我,這種事......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跟天人不一樣!不一樣!”

    “爲什麼?第一次有了打心底想追隨的鬼,還一起約好攻打天國,兩份喜悅相互疊加,這雙重的喜悅又帶來了更多更多的喜悅。本應已經得到了夢幻一般的幸福生活,然而,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鬼嗚嗚地哭,“我們從不希望安居樂業,我們喜歡、我們喜歡......”

    裏梅拎着食材走進院子,看到鬼一羣傻了一羣瘋了。

    鬼看到前輩激動起來,“前輩!”

    “你不去迎接帝釋天大人嗎?”

    裏梅聽不懂但大受震撼,他不就出去找了點食材嗎?爲什麼追隨宿儺大人的下屬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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