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與其他村子不一樣的只有人。
村子裏的人變成了地縛靈。
第一年,村子裏的人沒有發現自己死了。
他們日復一日地重複自己的生活,未曾發生變化。
作爲地縛靈,他們沒什麼怨念。
他們一直相信神明會庇護他們。
也正是如此,他們成爲了地縛靈。
“村長,神明真的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嗎?”
“掛上祈福的繪馬,真的就足夠嗎?”
“希望神明能帶給我們幸福。”
面對村民的疑惑,村長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他擺擺手,示意村民不要緊張,“沒事,神明一定會庇護我們,我們活着難道不是神明庇護的結果嗎?”
“是啊,我們還活着。”
“那時真是恐怖啊。”
“瘟疫能不恐怖嗎?你在說什麼蠢話?”
“是神明呢,神明庇護着我們。”
“感謝神明!”
在神社前,一衆地縛靈拜了又拜。
神社是很普通的神社。
裏面被侍奉的只有一棵樹。
樹是神樹。
至少村民曾經這樣認爲。
樹只是普通的樹。
被認爲是神樹,是因爲樹成爲了村民生活的一部分。
夏天,大樹提供人們陰涼的居所。
秋冬,落葉和樹枝作爲燃料,供人們取暖。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枝繁葉茂的大樹汲取着怨念生長。
同樣被吸收的還有願力。
但說到底,樹只不過是一顆普通的樹,它沒有辦法實現人們的願望。
村民在日暮時分向神樹祈願,雖然沒有得到神明的迴應,但他們在祈願結束後,仍去忙自己的事。
沒有什麼,神明也許不在,祂只是沒有聽到我們的聲音。
那可是神明啊。
村子一點一點被地縛靈們重建。
除了死物,此地一無所有。
他們過着能喫飽飯的日子。
與家人、孩子一起快樂的生活。
地縛靈們很快樂。
未曾發現問題的村民很快樂。
貧困的山村,所有存在都平凡地活着。
沒有什麼不正常。
沒有什麼正常。
沒有執念。
沒有怨念。
神明在他們看不見的九天之上庇護他們呀。
時間慢慢地流逝,神明卻一直沒有迴應他們。
這是爲什麼?
難道他們不夠誠懇嗎?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爲什麼?
到底是爲什麼?
村民們去找村長,七嘴八舌地問村長問題。
“村長,爲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神明真的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嗎?”
“我們能不能去京都請一位巫女?”
“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明白。”
村長帶着村民去神社祈福,祈福後,他又找了幾個年輕的小夥子。
他把盤纏給年輕人,“去京都委託巫女來我們村子吧,神明一定是沒有聽到我們的聲音,路上注意安全。”
“您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會請巫女來我們村子。”
“這件事就交給我們了。”
“沒錯沒錯。”
年輕人背好行李,笑着跟自己的父母告別,他們踏上了去往京都的路。
這一去,就再也沒回來。
又過了段時間,村裏的老人很擔心。
爲什麼他們沒有回來?
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
他們寄出的信全都石沉大海。
這讓他們有種不安的預感。
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又是一些人出去了。
還是沒有回來。
村子裏的氣氛越來越凝重。
上了年紀的人望着村口發愣。
怎麼了?
爲什麼沒有人回來?
爲什麼?
後來等啊等,終於有一個人回來了。
那個人一言不發地走進村子。
然後被村民們包圍,所有人都在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聽他們說,我們的村子正發生着異變。”
“有......那叫什麼來着......對!”
“邪祟,他們指着我們就說我們是邪祟,明明不是,不是這樣......”
“後來、後來一個巫女出現,她告訴我們,我們有願望未了。”
“我們能有什麼願望?”
“我們只是希望神明能再次庇護我們。”
“然、然後,她說:神明已經不會庇護我們了,說完她就把跟我一起去的同伴殺了。”
“黑巫女!一定是黑巫女!”
“爲什麼?”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的兄弟爲了保護我,就這樣被她殺了,嗚嗚嗚嗚。”
說着說着,他嗚咽着說不出話。
村長拍拍他的肩膀,等他情緒穩定了些,村長問:“還有呢?還有什麼?黑巫女還說了些什麼?”
“她說詛咒,我們詛咒了自己,我們詛咒了神社。”
“村長,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們怎麼會詛咒自己?又怎麼會詛咒神社,那可是神社啊!”
村長一言不發。
詛咒、神社、黑巫女。
“我們去祈福吧,大家一起去祈福吧。”
村長意識到什麼。
次日,村長消失了。
據他的女兒說,她的父親突然消失了。
消失前,父親大人最後看了一眼神社。
村民們將詛咒、怨恨、神社、死亡聯繫在一起。
村民嘆息着前往神社。
在進神社前,他們對神社拜了又拜。
比起對未知的恐懼,村民們更多的是疑惑。
爲什麼村子裏的人會被黑巫女殺死?
爲什麼黑巫女說他們詛咒了自己?還說他們詛咒神社?
爲什麼村長最後看了神社一眼?
爲什麼村長會消失?
但是無論怎麼思考,村民都沒有得出結論。
神社毫無疑問是神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