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議論紛紛，族中家老臉色並不好。
源賴光雖然是源氏最出衆的陰陽師，但行事桀驁，毫無禮數，天天研究些奇怪的術法、兵器，可他是源氏最天才的陰陽師，是源氏的希望。
如果能安分，自然好。
以源賴光的驕傲，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
源賴光認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京都，振興家族。
家老們在說什麼，源賴光聽得見，老不死在怕什麼，他清清楚楚。
毫無長進又短視。
向邪神搖尾乞憐，祈求祭祀邪神來維持虛假的家族榮譽地位，愚蠢至極。
礙眼的傢伙就該這樣徹底死去。
大江山退治是一次機會。
那件兵器就在他身後的門裏等待機會。
鬼切，源氏利刃，斬盡天下惡鬼之刃。
“鬼切，向所有人證明你實力的時候到了。”
“是，主人。”源氏最強的兵器，鬼切從門後走出，溫順地跪在源賴光面前。
看到妖怪兵器出現，家老們竊竊私語。
鬼切只能零零散散聽見一些破碎的詞，什麼兵器、什麼家族、什麼惡鬼、什麼榮耀......
源賴光俯視參加族會的所有人，“只有弱小的傢伙纔會懼怕，我會用自己的力量證明源氏的榮耀，無論何時，這都是我的回答。”
只要能達到目的，付出什麼都可以。
退治一事由源氏陰陽師向天皇請願。
大陰陽師晴明進行占卜，測算天時。
又一個夜晚，庭院內，晴明望向天空，京都內突然出現一股瘴氣，瘴氣出現的時間不長，令他詫異的是，瘴氣居然出現在源氏的地界。
晴明在源氏獻祭巫女的時候趕來了，只是等他趕到祭壇，儀式已經接近尾聲。
一個小小的孩子倒在祭壇中央。
源賴光站在八岐大蛇對面，源氏陰陽師用符咒封鎖八岐大蛇泄露的陰氣。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向八岐大蛇獻祭人類，這到底是鎮魔還是供奉！”晴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源賴光坦坦蕩蕩地承認，“一切如你所見，大陰陽師晴明。”
“她是最後一個祭品巫女，她體內的通靈之力已經重創八岐大蛇。”
聽到源賴光的話，晴明一愣，在他的感知內八岐大蛇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瞬間他就想通所有的來龍去脈，“......難道說，你......”
源賴光的回答讓晴明的心沉下去，“沒錯，她的犧牲終止了源氏百年的活祭，也改變了其他祭品巫女的命運。晴明，你看看現在的京都，京都外早已有惡妖虎視眈眈，人與妖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
晴明無法接受這樣的說辭。
可是面對源賴光的話，他動搖了，如果是爲了守護京都，如果是......
“這就是你提議退治大江山的理由嗎？”
如晴明想的那樣，源賴光沒有反駁，“不要成爲我的阻礙，我們都是爲了守護京都，如果你口中的守護京都不是僞善，就讓開在一邊看着。”
晴明沉默，他沒有辦法確定源賴光的行爲到底是保護京都，還是......爲京都帶來災難......
晴明的動搖，源賴光看在眼裏，他冷笑一聲，加重語氣，“晴明，卸下你清高的僞裝吧。”
什麼人妖共生，什麼和睦相處，源賴光一個字都不信。
說到底，晴明不過是個天真的僞善者。
“承認吧，此時我若是住手，犧牲的將會是更多的祭品巫女，一個人就換來了數千萬人的生命，這不是很好嗎？”
晴明沒辦法接受源賴光的做法，但他又清楚源賴光說的有道理，心底有個強烈的聲音，一種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
捨棄少數拯救多數是對的。
必須要做出取捨。
一切都是爲了守護京都。
認清自己的想法後，晴明感到急躁和不安。
這種行爲怎麼可能是對，犧牲人類的行徑，怎麼能顛倒成守護！
荒謬！
我不認同，所有的動搖，這些惡念，我絕不認同！
這是貪婪、自私、冷漠的罪行！
源賴光指揮源氏陰陽師繼續封印八岐大蛇，絲毫不給晴明面子，“你憑什麼。”
晴明看向祭壇，祭壇上的氣息若有若無，看到那個孩子，晴明承認自己的惡念，人命不能用數量衡量，這是醜惡可恥的行爲，也許正如源賴光所言是僞善。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無法眼睜睜看着無辜的生命在我面前死去。我以半身作交換，也包括我一半的靈力，這些足夠你完成大蛇的封印。”
“放過這個女孩，她還存有完整的軀體和一半的靈魂，讓她活下去。”
晴明抽出一張符咒，打斷封印，強大的靈力灌輸進陣法。
源賴光盯着晴明，神色冰冷。
“我不屑與你爲伍，也不願接納生造惡念的黑暗自身，陰陽分離術準備許久，爲了貫徹守護京都的理想，我要將貪婪、自私、冷漠相連的黑暗半身徹底拋棄！”
“源賴光，這個封印就由我來完成！”
“即使違背陰陽之理，我也要堅守自身，完成陰陽分離之術。”
對此，源賴光只覺得晴明愚昧天真。
他向源氏陰陽師示意。
源氏陰陽師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慌了神，“源賴光大人......”
“後續封印交給大陰陽師晴明，你們繼續維持陣法，阻止後續陰氣在京都內爆發。”
“是。”
愚蠢的堅持。
源賴光冷眼旁觀晴明的所作所爲，封印結束後，他帶人離開源氏祭壇。
晴明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看來幾日後的大江山退治要另謀打算了。
京都內爆發了一股瘴氣，很快又消失。
麻倉家。
麻倉葉王單手撐頭躺在木質的緣側上，望着漆黑的天空看夜景。
“麻倉大人，源氏來訪。”
“麻倉大人——？”
“您在哪裏？啊，您在這裏嗎？”
侍女跪坐在麻倉葉王身後，“茶水已爲您準備妥當。”
麻倉葉王繼續看夜景，夜空如幕，繁星點點，唯一遺憾的是月太過晦暗不明，“那種事無關緊要，反正那傢伙來也只是玩玩，比起那個，你不是剛找了晴明嗎？或者，你是因爲有事來找我？”
“確實如此。”源賴光走近麻倉葉王，坐在麻倉葉王身旁。
“氣量倒是不錯。”麻倉葉王靜靜瞥了他一眼。
源賴光知道麻倉葉王擁有靈視，“喋喋不休，知道他人內心的能力還真好用。”
麻倉葉王並不驚訝，京都最近可是混亂的很，能屏蔽或者知道他靈視的傢伙實在太多。
“說我讀心太過分了，真是小家子氣，”麻倉葉王臉上帶着笑，“啊，對喔，所以你來幹什麼呢？”
“你不是早知道嗎？”
源賴光來找他的原因，他當然知道。
“放輕鬆，我對你們源氏的事不感興趣，我指的是無論你們發生什麼我都不會管，不過涉及到京都，另當別論。”
先前源賴光對晴明是什麼說辭，對麻倉葉王就是什麼說辭，“京都人與妖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人鬼共生的虛僞和平馬上就會失衡，不管是你還是我，想要保護所有人類還是太難。”
麻倉葉王臉上依然掛着笑，“所以你想主動出擊？要不要我幫你？”
源賴光沉默，麻倉葉王能聽見源賴光內心在想什麼，但麻倉葉王什麼也沒說。
一陣沉寂後，源賴光說話了，“如果你來最好，晴明實在是太過愚昧天真，取捨是必要的，不管是八岐大蛇、祭祀巫女，又或是源氏，這一切都有必要，惡鬼時刻侵擾京都，一旦阻隔人鬼領地的大江山失守，對我們而言，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不管是想法還是說辭，源賴光都很有道理，麻倉葉王望着大江山方向，“嗯，也對，這是一個機會，如果錯失良機，到時候京都就麻煩了。”
“明日晴明不會參與退治，我會向御前舉薦，也就是說大江山退治之行會由你帶隊。”
“那就這樣吧，現在的京都真是烏煙瘴氣，太渺小了。”麻倉葉王發出意義不明的感嘆。
源賴光不在乎。
京都、源氏、人類最終必定會成爲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