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終局降臨前,源賴光就在籌劃。

    在薨星宮的鬼兵部傳來消息,今晚是序幕。

    確實是序幕,相比他要做的事,終局只是開始。

    今晚有人死去,明日有人活着,而後便是毀滅,源賴光相信最後被毀滅的絕不是人類。

    “準備的怎麼樣?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源氏陰陽師拿出羅盤,根據羅盤顯示的卦象說:“按羅盤所標示的卦象,我等清楚佈置陣法的具體位置。”

    “源賴光大人,您是想......,這是您的計劃嗎?”

    源賴光知道源氏陰陽師在問什麼,“只要站到最後就是勝者,只要能贏就行,但我想要的是有意義的結果。”

    “因巫女大蛇和詛咒之王,我們無法以尋常的方式祓除,所以我打算用非常規手段解決他們。”

    “還請各位牢記本次的行動目的。”

    “從現在開始,我等將討伐神明!”

    帶着源氏陰陽師踏入戰場,源賴光迅速分析戰況,有人在這裏施加了強大的結界之術,想要解決巫女大蛇和兩面宿儺需要進入結界。

    源賴光看向晴明,同時指揮源氏陰陽師隨賀茂的陰陽師一同破解結界。

    “晴明,結界內就交給我了。”

    感受到晴明狐疑的視線,源賴光張口就來,“兵分兩路,晴明你在外處理葉王,我則帶術師進入結界解決他們。”

    “吾等之道是必死之道,在終局來臨前,吾等必將竭盡全力守護人世,源氏鬼兵部聽令——”

    此乃謊言。

    源賴光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現在被葉王知道已經無所謂,他的目的從來不是巫女大蛇,倒不如說他壓根就不在意巫女大蛇,他真正想看的是成爲虛構鬼神的人類。

    兩面宿儺的危險性和隨機性太高,然而從另一個角度出發,兩面宿儺恰恰證明人類的潛力很大,虛構鬼神與邪神,到底誰會是最後的勝者,這是他想知道的答案。

    神明與人類虛構的神明,狹間會告訴他答案。

    源賴光知道源氏不是正義,源氏的罪行隨便拎一條出去都會遭人唾棄,但他絲毫不覺得他是邪道,活祭、製造生命、妖怪兵器,源氏是妄念、貪慾和陰謀的污泥,但這只是手段,取決於誰使用那份力量。

    作爲一個現實主義和堅定的人類主義,源賴光主張人類利益至上,不僅僅包括現在的人類,還有未來的人類,因此任何威脅人類的存在都不能留,狹間只是第一步,證明他猜想的第一步。

    源賴光的想法宿儺不清楚,但他知道巫女大蛇。

    雖然宿儺在京都表現得特別摸魚,平時不是遛彎就是乾飯,實際他通過葉王、源氏和羂索的情報,知道所有人的想法。

    不管是源氏還是巫女大蛇,又或是與他達成合作的羂索,抑或是葉王與八岐大蛇的合作,他都不怎麼關心,除了他自己,他不關心其他存在,除非他在意,否則他誰也不在意。

    在慾望相互交織的戰場,他反而對受害者巫女大蛇很感興趣,並不是憐憫,倒不如說他壓根沒有那種情感,他只是單純對巫女大蛇本身感到好奇。

    巫女遺留的怨恨以及完全被扭曲的意志,這樣的存在很有趣,僅此而已,所以巫女大蛇在宿儺眼中算是特別的存在,爲此他下場把巫女大蛇揍了個半死。

    不是爲了解怨也不是爲了祓除。

    因爲有趣,所以有宰殺的價值。

    因爲有趣,所以心血來潮。

    因爲有趣,所以下了殺手。

    巫女大蛇是無辜的,毋庸置疑非常明顯。

    變成怪物的巫女,被各種詛咒和怨念拼湊起來的巫女大蛇是無辜的,她們只是想復仇,因爲源氏,她們被獻祭給邪神八岐大蛇,又因爲源氏的罪和污穢的怨念,化爲怨靈不得往生。

    源氏利用了她們,源氏騙了她們,一切的一切全是謊言,所謂守護,所謂神明,全都是虛妄,但她們已經死去,化爲怨靈的巫女抱着最後一點細碎的情感,在恐懼中得到了邪神的垂憐。

    內心產生的恐懼與怨恨,原本對神明的信仰盡數化爲憎惡,被獻祭的巫女憎恨術師、憎恨京都、憎恨世間萬物。

    完全失去自我後,她們否定了自己的存在,成爲了名爲巫女大蛇的怪物,而在選擇復仇的那一刻,她們進入了新的輪迴,名爲因果循環的輪迴。

    巫女大蛇倒在地上,失去頭顱的身體時不時抽搐扭曲,斷掉的蛇頭噴射毒液,時不時發出嘶嘶的聲音,哪怕頭與身體分開,它的意識依然清醒,保持活着的狀態。

    砍掉的頭被宿儺堆到一起,另一堆蛇肉被他擺着蛇頭面前,看手法不是第一次做。

    白色大蛇嘶嘶嘶的聲音越來越淒厲,它掩飾不住的恐懼取悅了宿儺,巫女大蛇在宿儺眼中從特殊的存在變爲一堆血肉。

    第一次殺死巫女大蛇後,他是想嚐嚐味道,打算親自下廚用餐,後來巫女大蛇發生了異變,死去的巫女大蛇在黑霧中通過怨念跨越生死,即使被焚燬,被斬斷,被煮熟,在未完成復仇前,她們無法死亡,面對再次復活的巫女大蛇,料理達人內心毫無波動。

    操着刀子,宿儺能清晰感受到手下的肉在顫抖蠕動,毫無憐憫心的廚子沿着頭顱斷裂處,順着其中一個頭顱的蛇身慢慢劃開,術式構成的斬擊鈍鈍地下落。

    失去頭顱的身體不停翻動,一線鮮紅的血順着宿儺的手濺在白色的和服上,沿着蛇腹,血珠伴隨脆脆的聲音滑落,宿儺在心臟處停下,稍微站遠了些,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

    宿儺反轉術式,用水清洗食材,看準位置繼續下刀,不多時整條蛇被他剖開,知道巫女大蛇能夠復活,宿儺反而不想吃了,他不是很餓,還能跟巫女大蛇再玩一會,然後他想到了剝皮。

    剝皮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宿儺沒有任何惡意,也沒有針對巫女大蛇的意思,他只是心血來潮地覺得這樣會更有趣,純粹抱着玩的心態,他不在意當着巫女大蛇的面扒它的皮有多過分,也不在意自己的行爲對巫女大蛇來說有多驚悚。

    在他看來,他的行爲沒有絲毫問題,也自然不會產生困惑、內疚等情緒——哪怕他是在折磨巫女大蛇,完全把巫女大蛇當消遣。

    直到失去興趣爲止,他都不會直接殺死巫女大蛇,這樣的遊戲,或者說酷刑,他玩了將近一刻鐘,在此期間,他用多種方法折磨巫女大蛇,雖然本人沒有折磨的意識。

    除他以外的東西怎樣都無所謂,包括今晚的終局,宿儺也沒當回事,在他看來,終局只是戲幕,本質與鬼域的猿樂沒有差別,術師的死亡、八岐大蛇的計劃、葉王的願望,全都無所謂。

    順着蛇皮,宿儺的手滑到完整的一邊,找到合適的下手點,慢慢向下撕,之前失敗過,他知道到這一步需要溫柔,宿儺的動作帶上了幾分輕柔,就像在對待一件稀有罕見的脆弱珍品,皮和肉分離發出輕微的撕裂聲,在剝皮的整個過程,蛇尾因痛楚不斷扭曲蜷縮。

    旁觀,或者說被迫觀看剝皮的巫女大蛇發出絕望的嚎叫,這不是它第一次看,儘管它知道,知道那傢伙想剝它的皮,儘管它做好了思想準備,但看和想是不一樣的。

    它的頭與身體分離,明明已經分離,它還是感到痛苦,雙眼麻麻的,冰冰涼涼的東西流出來,不存在的心臟似乎被重物碾過,無法形容的感覺在它大腦裏盤旋,驚恐越來越大,內臟被擠壓,沒有身體無法移動,它只能看,活着看自己怎麼被宰殺。

    就像一場夢,無法醒來的噩夢。

    看到巫女大蛇恐懼的情緒,宿儺回頭,對蛇頭露出一個笑容,惡意殘忍又直白,“就算無法一次性殺死,這樣也挺有趣,半生半死的狀態太美妙了,你說是吧?”

    失去頭顱的身體扭曲想纏住什麼,被埋在灰塵裏的心臟嘭嘭地跳,宿儺一刀下去,完整的蛇皮被剝下來,從血腥裏取出的白色蛇皮顯得極其美麗。

    斷裂平整的缺口,潔白無瑕從怨恨中分離,配合一旁正在劇烈扭曲,像繩子一樣恨不得自己給自己打結的蛇,更是有意思,看上去出乎意料的可愛。

    剝離內臟剔除腸子,宿儺失去了興趣。

    巫女大蛇如願以償地陷入黑暗,噩夢裏是另一個噩夢,它感到熱,憤怒?也許是憤怒,但更多是畏懼,它不應害怕,可看到那個傢伙,那個猶如惡鬼的男人,它還是怕了。

    恐懼的同時也越來越痛苦,巫女大蛇感覺自己垮了,再生出的蛇頭露出人性化的表情,看上去怪異無比,夢?現世?它已經分不清了,就在那一瞬間,它其中一個脖頸和頭痙攣地動了下,一種奇特的強烈衝動爆發,就像有什麼絕對不能忘記的東西出現了。

    完全復活的巫女大蛇畏怯地朝宿儺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不是那個、不是它執着的東西......復仇......京都......對,京都......在朦朧的光中它看到了一直尋找的東西,一種崩壞、譏諷的笑容出現在它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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