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五條悟的打算落了空。

    麻倉葉王留在《超·佔事略決》的幻影感知到友人的存在,他張開眼睛,在黑暗裏循着錨點往前走,隨後他看見一羣人。

    以這種狀態與友人相遇真是太糟了,影子這樣想。

    影子當然不是本人,他只是一段記憶,他是麻倉葉王又不完全是,因爲他沒有終局後的記憶,但他知道現實的他會奪取大靈的力量,帶選中的術師前往新世界,奪回失去的一切。

    只有這一點,他非常確信。

    一個照面送走不相干的人,穿着狩衣戴着冠帽,溫和沉穩的大陰陽師真誠地向好友打招呼。

    “我的友人,很遺憾是這種形式與你.....你是誰?”

    麻倉葉王臉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他看見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順着黑暗走來,那孩子安靜又警惕地看着他,麻倉葉王仔細打量了一會,露出一個虛假的笑。

    “友人的容器,看在友人的份上,你想知道什麼?”

    虎杖悠仁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葉王的問題,剛剛和他一起進來的同伴不見了。

    “是在想你的同伴嗎?”

    “簡單來說,我拒絕了他們。”麻倉葉王再次將試圖偷渡的六眼轟出去,並把五條悟拉入黑名單。

    “雖然我只是一段過去的記憶,但我憑依的媒介是我寫的書,《超·佔事略決》記錄着我用過的所有法術,想學會我的術,就要接受我的考驗,這也是我爲什麼在這裏的原因,也是你爲什麼沒有同伴的原因。”

    “因爲宿儺嗎?”虎杖悠仁直視千年前的大陰陽師。

    麻倉葉王笑出來,他的表情真實了些。

    “大部分原因是宿儺,遺憾的是他認爲我是幻影,不想跟我說話,明明我們關係還挺好的。”

    “不過與你無關,說說你的目的吧,你想知道什麼?”

    【終局......】

    虎杖悠仁的呼吸停了一瞬。

    隨之而來便是糟糕。

    他不該想,然而越是告訴自己不要想,他想得就越多。

    已知麻倉葉王和宿儺是好友,再加上麻倉葉王能讀懂人心......

    幾小時前他與宿儺的談話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麻倉葉王抓住了虎杖悠仁思緒間的閃光,他注視虎杖悠仁。

    準確說,是注視被動與虎杖悠仁綁定的友人。

    越看,他越發現虎杖悠仁與他的友人不一樣。

    他直視虎杖悠仁的眼睛,想從中看出動搖,但最後只有堅定,一折就碎的堅定。

    葉王輕輕地笑,千年過去,宿儺還是一如既往的惡趣味。

    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故意誤導,應該是終局後發生了什麼吧?是源氏巫女還是八岐大蛇?

    “你的名字是虎杖悠仁嗎?我會教你心的力量。”麻倉葉王溫和地笑,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

    “你太弱了,雖然有堅定的目標,但太過極端。”

    “非黑即白的世界可以說非常無聊,像你這樣的理想者,面對打擊會直接崩潰吧?因此你需要學會心的力量。”

    又盯着虎杖悠仁看了一會,麻倉葉王驚奇地發現容器的靈魂竟與好友的靈魂混在一起,要分開是很麻煩的事,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考慮到好友的性格——

    觸碰靈魂,在他看來會是一種冒犯吧?

    “你在可惜什麼?”虎杖悠仁警戒地盯着麻倉葉王,他看見麻倉葉王身上浮現出惋惜的情緒,細膩的氣泡一漾一漾地破碎。

    “我在可惜不能直接對你做什麼,原本我是想讀取你的記憶,同化你的靈魂,讓你聽聽他人的心聲,可我不能動你的靈魂,這難道不可惜嗎?”葉王有些苦惱。

    虎杖悠仁擺出戰鬥的姿勢,“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麼?”

    “哈哈哈哈,不是不是,我現在不會殺了你,畢竟你可是我友人的容器,”麻倉葉王笑了一會,突然他想到一個辦法,“既然你的目的是終局,我帶你去看吧?”

    黑暗漸漸遠去,白色的光吞沒小小的幼虎。

    在半明半暗的光裏,虎杖悠仁看見了血色。

    血花四濺血肉模糊,悽慘的嚎叫混合哭喊,所見所聞狠狠拷打他的良心。

    葉王只是看,看虎杖悠仁衝上去,注視虎杖悠仁的背影。

    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這傢伙會救。

    有人死亡,這傢伙就會救。

    如果直接給他看終局,這傢伙會把他們的所作所爲強加在自己身上吧?真是無意義的行爲。

    風聲在虎杖悠仁耳畔呼嘯,尖銳的聲音衝擊他的良知。

    執拗的暖色看向模樣醜陋的大鬼,虎杖悠仁腰部發力,猛地抓住擺放在村口的地藏像,他眼中只有那個殺了人又吃了人的惡鬼,伴隨閃耀的赤黑流光,來自未來的旅客抵達過去。

    麻倉葉王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虎杖悠仁在未來,這是過去。

    無論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救到任何人,這是他給虎杖悠仁的見面禮。

    唯有看到灰色,才能看終局。

    暖陽照在純白的虎上,給他蒙上一層彩光。

    生命對虎杖而言,是很重要的東西,他在意的就是這個,他牽掛的就是這個,但這裏是過去。

    虎杖悠仁看到他救下的人化爲泡沫,沒救下的人向他伸出手。

    閃現的人影嘈雜地笑着向他道謝,人羣騷亂地哭着求他救救他們,汩汩血液混合溼潤的泥土有股說不出的怪味,人羣被血色打散又再次重組,死亡從五感衝擊純白的虎,腐爛的氣息像蜘蛛網一樣死死困住獵物。

    血肉在說話,屍骨在低語,虎杖悠仁像沒聽到也沒看到,白色的幼虎與過去的幻影撞在一處,鬼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塌,虎杖悠仁暖色的眸子悲傷地注視過去的亡靈。

    本應死去的村民內心充滿感激和劫後餘生的慶幸。

    “謝謝您!術師大人!感謝您救了我們!”

    “嗚嗚嗚,真的真的很感謝您,請讓我們款待您吧!”

    “我們會爲您祈福,術師大人......您......您能不能留下.....我們會侍奉您,還......還請不要嫌棄我們,如果、如果拒絕也沒關係,無論您怎麼選擇,我們都會爲您祈福......”

    虎杖悠仁謝絕村民的好意,帶着沒有希望的希冀離開。

    所有人都在笑,虎杖悠仁卻不敢回頭看,他突然覺得難過,村民們越是熱情越是喜悅,虎杖悠仁就越悲傷,他應當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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