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晚照走到桌邊,拿出他送給自己的羅帕,再從懷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信放上去。

    她眷戀的再看一眼方清規

    我選擇——離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沉默的在心裏一遍一遍的默唸着,想以此減少心裏的罪惡感。

    一陣暈眩感襲來,讓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她蒼白着脣色喃喃,“再見!”

    ……

    屋外的寒風的呼嘯聲越來越大,似乎是下雪了。

    牀上睡着的人,應該是做噩夢了,他睡的極不安穩,即使是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也緊皺成溝壑,待人去撫平,脖頸間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他不安的動着,突然大叫一聲“莊姐姐”,方清規從噩夢中清醒過來。

    方清規喘着粗氣,剛纔的噩夢太過真實,讓他回不過神來,他夢到莊姐姐不要他了,現在他急需莊姐姐的安慰。

    黑暗中,他扭頭看向莊晚照的方向,像個不安的小獸急需人撫慰,他弱弱的叫着,“莊姐姐,莊姐姐。”

    良久,屋中無人應答,只餘他粗重的喘息聲,不安在方清規腦海中放大。

    他從牀上起來,摸着黑,跌跌撞撞的向莊晚照牀的方向摸去,“莊姐姐。”

    入手一片冰涼,牀上無人。

    方清規心頭一跳,不好的預感傳來。

    他腳步慌亂的要去點燃煤油燈,屋裏太過黑暗,他不甚被絆倒,摔倒的瞬間想到自己懷有身子,他雙手護住肚子,整個人重重的跌落,額頭砸到地上發出巨響,“嘶~”他痛苦的悶哼一聲繼續爬起來,他來不及查看自己的傷勢,只想趕緊點燃煤油燈,看看莊姐姐哪裏去了,怎麼不在牀上。

    “唰!”

    煤油燈終被點亮,在狹小的屋子裏發出微弱的光,方清規藉着燈光,在屋裏看了一圈,方現莊晚照不在,想着她可能是在廚房,便又拿起煤油燈要出去找她。

    “咯吱”一聲,房門被打開,外面果真下雪了,紅綢已被雪打溼,寒風中紅綢被吹得窸窣作響,突如其來的寒冷讓方清規打了個冷顫,他一手提燈一手搓搓冷得起雞皮疙瘩的手臂,不顧惡劣的天氣,步伐堅定的向外面走去。

    外面冷風肆虐,他顧不得掉落在他身上的雪,他伸手小心翼翼的護住煤油燈,不讓它被冷風吹滅,微弱的火光在風中左右搖擺,方清規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他終於來到廚房門前,裏面漆黑一片明顯沒人,但方清規害怕錯過莊晚照,還是堅持進去看看。

    “莊姐姐你在嗎?”

    屋內堆滿了明日她們成親所需的物品,方清規隨手拿起一件,是一個大紅的喜字,他越看越喜歡,不想放下便抱在懷中。

    方清規關好廚房的小門,抱着喜字重新回到屋中,他再次試探叫道:“莊姐姐?”

    心裏越來越急疑惑莊晚照這麼晚去哪了?

    他抱着喜字過去,想把喜字放到桌上,卻瞧見了桌上熟悉的東西,他送的羅帕和一封信。

    方清規臉色一白,大紅的喜字從他懷中滑落,啪嗒的掉在地上,在沒人應的那刻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如果說在沒看到這些東西之前,他還能自欺欺人的騙自己,莊晚照只是有事出去了,那現在,事實就被她血淋淋的擺在眼前。

    方清規顫抖着手拿起信封打開,一行清雋的字映入眼簾。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勿念。

    清淚從眼中涌出,書信從他手中滑落,方清規無助的跌坐在地上,雙眼朦朧的看着門外,莊姐姐不要他了。

    他像是被人拋棄的孩子,連哭都不敢放聲,只能祈禱會有奇蹟發生。

    風停了,雪停了,天也亮了,他祈禱的奇蹟並沒有發生,他等了一夜的人也並沒有回來。

    ……

    王喬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的模樣,他着急的幾步走過去,想要問問他發生什麼了?手一碰到他,入手就是一片冰涼,也不知道他這樣坐了多久。

    王喬心中大驚,抓住他的肩膀急切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搖晃着方清規,“急死人了,你倒是快說發生什麼了?今天不是你們成親的日子嗎?”

    方清規眼中的光泯滅,他雙眼無神的看向王喬,這才注意到他來了。

    見他不說話,王喬又着急的詢問一遍,“怎麼了?莊小姐呢?她哪裏去了?”

    聽到莊字,方清規纔有點反應,一行清淚又從他猩紅的眼角滑落。

    王喬眼尖的看到地上有張紙,他隨手撿起一看,臉色驟變,莊晚照逃婚了,真被他一語成讖了。

    他俯身抱住方清規,想要開口安慰他,話卻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他拍拍他的肩,“哭吧,哭出來就好受多了。”

    方清規紅腫着眼睛看向他,“王喬哥哥,莊姐姐會回來的對不對?”吹了一夜的冷風,他的聲音沙啞不已。

    王喬低頭心疼的看向他,他太脆弱了眼裏帶着絲希冀,只要他說會他就會相信。

    可王喬無比清楚的知道,莊晚照不會回來了,要回來早回來了,何必等到現在。

    他不想傷害方清規,可方清規總是要接受事實的。

    王喬不忍的別過眼,聲音裏充滿冷酷無情,“她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再回來了,方清規認清事實吧!。”

    方清規嗚咽着哭出聲,哭聲越來越大。

    他不解,“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他?”

    王喬拍着他的肩,嘆息一聲,“世事無常,哪有那麼多爲什麼,不過是因爲不愛罷了。”

    “只是因爲不愛嗎?”

    方清規回想與莊晚照的想處日常,他搖搖頭,不,他不信,莊姐姐是愛他的!

    他推開王喬,“王喬哥哥你回家吧!我要等莊姐姐回來。”

    今天是他們成親的日子,她相信莊姐姐一定會趕回來的。

    王喬無奈只能先離開,他打算先去給他做點喫的,他坐了這麼久肯定沒喫過東西。

    從天明到天暗,再從天暗到天明,方清規眼裏的光越來越暗淡。

    他們成親的日子過了,莊晚照並沒有回來,說起來這日子還是她選的,方清規的眼裏也再流不出一滴眼淚。

    王喬苦笑一聲低嘆,“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啊!”

    他是這樣方清規也是這樣,更讓他釋懷不了的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人從前對他的好,即使是她讓他家破人亡,那麼愛他的人,怎麼說變就變呢!

    他小心的去扶方清規,用商量的口吻說道:“要不我扶你去休息一會吧!你這樣身體會喫不消的。”

    王喬沒抱希望以爲他會是像昨日一般拒絕。

    沒想到方清規卻蒼白着脣色說一聲“好!”

    王喬驚喜擡頭,連忙去扶他不敢怠慢,生怕慢了半分,他又改變主意。

    方清規垂眸不動聲色的摸摸肚子,他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肚子裏的孩子着想,隨後又自嘲,她都這樣對他了,可他還是念着她的好。

    王喬像是對待易碎的瓷娃娃,小心謹慎的把他扶上牀,又連忙端來一直溫着的粥,方清規喝了幾口才躺下,看着他入睡王喬這才放心的離開。

    聽到王喬離開的聲音後,假裝睡着的方清規睜開雙眼,他直勾勾的看着屋頂,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愛,記得離開青山村的時候,他還問過她,她會不會離開他,她說不會,她答應過會一直陪着他的,如今她食言了。

    青山村!

    方清規一骨碌的從牀上翻身起來,眼裏迸發出驚喜,他怎麼忘記青山村的茅草屋了,莊姐姐說不定就是回哪兒去了,他要去找她問清楚,爲什麼要拋棄他?

    大概是因爲昨日下了雪的原因,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不時吹來的風中還帶着冷意,纔出來沒一會,他就被冷的瑟瑟發抖。

    方清規眼裏卻沒有退意,沒有牛車他就走着回去,他一定要問清楚,明明給了他希望,爲何又讓他絕望。

    下了雪的路,難走上不少,一路上方清規不奢滑倒幾跤,又要護着肚子,等他到達茅草屋時,身上已經溼透,他顧不得凍僵的身子,着急的推開茅草屋的門進去。

    裏面已積了一層灰,她沒來這裏。

    方清規失魂落魄的坐下,痛苦的抱住自己的頭,她真的不要自己了。

    天大地大,如今他卻連到何處去尋她都不知道。

    他才記起,她好像從沒說過她的來歷,這是不是說明,她才一開始就打算離開。

    方清規手裏緊緊握着她送給自己的指戒,他痛苦閉眼,他死心了。

    從青山村回去以後,方清規就病倒了,王喬每日都擔憂的來看望他。

    與他說話他會回,飯也照常喫,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可他總是放不下心。

    不過短短几日,他整個人就瘦了一大截。

    王喬看着乾着急,卻也沒辦法幫他,畢竟這種事要他自己想清楚,走出來纔行。

    他怕他悶壞了,每日都說些好玩的事給他解悶,他也會笑着與他打趣,可他卻從他身上感受不出一絲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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