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雪柔只側過頭來看她一眼，站起身，還是沒有說話。
“哎！去哪啊？”鎏伊喊道。
“出門。”
“出門……這不是沒回答嘛，那記得給我買晚飯啊！要王記那家的燒雞。”
古雪柔眉頭立時一皺，煩極了這種被人當丫頭使喚的感覺，尤其還是一個已經於她沒有價值了的人。
自己隨便吃了點東西，古雪柔完全沒有理會鎏伊的吩咐，漫無目的地逛了許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她還是沒想要回去，隨意地走進一家店閒逛起來。
這是一家高檔文具店，賣的都是些國畫書法要用的毛筆、宣紙、高級顏料這些，筆都是幾百上千一支。
一般都是文人雅客纔會進的，業餘者和學生，一般都負擔不起這樣的價格。
古雪柔想到她的墨快要用完了，也想換一換她寫字畫畫用的筆了，這個時代，她沒有太多的興趣愛好，唯有自己的琴棋書畫不想辜負了，偶爾就會練練。
挑中兩支軟狼毫，又看到一支頂尖的紅豆狼毫，古雪柔正要拿來看看。
她家裏那套幾十塊的畫筆早想換換了，而且，也少一支勾線的紅豆筆，這支的筆毛看起來很好。
伸出手，卻與另一隻手撞到一起。
她驚訝縮回，卻聽到耳邊已經響起了聲音。
“古老師？”
“是你。常先生。”
古雪柔打量了眼常雨松，一身休閒衫，手裏折着卷書，嘴邊勾着清雅斯文的笑意，仍然和上次見時一次。
這個男人有着這個年代的人少有的書卷氣質，倒像個古代的文人雅士。
常雨松只輕輕掠了眼古雪柔，眼底倒映的便是一副嬌媚婉柔的面孔，讓他彎了眉眼。
“古老師不愧爲人師表，不僅能琴擅舞，還喜好書法，像古老師這般年輕的女士，對這些感興趣的不多了。”
常雨松對古雪柔的印象，一如古雪柔對他的印象，他覺得這是個一眼能看出來有才華的女子，既有閣樓千金的婉約，又有鮮衣怒馬的灑脫，他還記得她馬背上的風采，嬌柔卻不造作的奇女子。
“常先生過獎了。”
古雪柔笑得很淡，她知道常雨松跟陵碧落是世家兄妹的關係。
常雨松笑了笑，將那支筆取下來，遞給古雪柔，“不過，古老師挑紅豆狼毫，是用來作畫的嗎？工筆畫中，勾勒美人衣裳，向來是最小號的紅豆狼毫爲最佳。”
古雪柔愣了愣。
她看到了掛在筆上的標價，三千的頂尖狼毫筆。
比她手中挑的這兩支用來練字的，貴了十倍，果然是頂尖狼毫，這個價格，她負擔不起。
“是嗎？那是我挑錯了。”古雪柔搖搖頭，“我只是想買普通練字的筆，沒有常先生你們那麼專業，只是練着玩玩而已。”心中大感煩躁，買個筆也要遇到熟人。
“那是常某炫耀了。”常雨松歉意笑笑，順勢將那支筆收進掌心。
“沒關係。”
雖然以她的書法國畫水平，是要配備頂極的筆具才相得益彰，但是目前，她還沒有這樣奢侈的消費能力，她不像陵碧落那麼好運的有個融入時代的新身份。
她沒有一隻處處爲她着想的鳳凰，沒有人教她，她天天用來梳妝的梳子可以賣到幾十萬。
哪怕她一路艱辛努力，也只是讓自己得以喫飽飯，穿暖衣，以前那些不把金銀看在眼裏的生活，離她，還遙遙無期。
準備結賬的時候，古雪柔放慢了腳步。
常雨松正站在櫃檯處，正和營業員說着什麼，古雪柔停下，想幹脆等他結了賬走了再上前，卻見他付了錢後，還特地轉過來跟她微笑着點了點頭才走。
出了店，經過驚月集團的公司大樓，古雪柔駐足望了望那需要仰着頭才能看到盡頭的樓頂。
莫名地，她有些傷感。
她不是一個喜歡感傷的人，大承後宮的那幾年讓她明白，任何的不如意，都可以用雙手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她有很多的武器，高人一等，她有權利，低人一等，她有眼淚，她還有手段，有謀略，只要她想，從來沒有什麼是她做不到得不到的。
然而她順利的人生中闖進了一個陵驚月，就什麼都不順了。
活了一千年，她就沒爭過這個女人。
她還笑陵碧落執念致成魔，笑她不珍惜，可人家至少把眼下的日子過滋潤了，人家有錢，有權，有地位，自然也有底氣有閒心爭了，可自己呢，連支好點的畫筆都買不起。
看了看手中的購物袋，古雪柔愕然發現多了樣東西。
疑惑地從購物袋中拿出那個精緻包裝盒，打開一看，赫然是之前跟常雨松一同看上的那支紅豆狼毫筆。
“怎麼回事？”
她可是清晰地記得，這支筆讓常雨松拿走了的。
這支筆的價格，比她買的所有文具加起來的錢都要貴，這麼貴重的東西，總不能營業員給她包裝錯吧。
瞪着那支筆，古雪柔難得的錯愕在原地。
常雨松此時已經回了家，其實，他本想與古雪柔多聊上幾句的，下意識的，他就想多瞭解這個讓他一眼覺得舒服的女子。
可是他看得出古雪柔並不想多跟他有接觸，雖然不明白爲什麼。
讓營業員把那支筆包給古雪柔，是因爲他識破了她的謊言。
古雪柔的經濟條件窘迫，上次在雨中見到時，他就看出來了，也能理解她的不願啓齒。
可他一早就知道她會畫畫，而且，畫得特別好。
上次父親壽宴上小落的雪竹圖一事之後，他好奇過陵碧落的畫師從於誰。陵碧落那副畫的水平，也只有他這個既內行，且跟陵碧落相熟的人，纔會那麼的不可思議。
陵老爺子會書法，卻不擅畫。
陵碧落告訴他，她是跟她的古老師學的。
難以想像，一個這麼年輕，又這麼有姿色的女孩子，居然是個能琴能舞、擅詩擅畫的國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