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返食堂的路上,凌霜認真思索着昨晚軍醫的診斷,十分心煩意亂。
趁着昨晚夏蔓發燒昏睡的這段時間,凌霜正好讓軍醫對他做了一個全方面的檢查。
然而軍醫的綜合診斷結果卻非常不樂觀。
按照蟲族軍區的對於軍人體能素質的劃分等級,夏蔓的身體健康評級是排行倒數第二的d級,僅次於不能自理、需要24小時全方位監護的e級,而e級也就是大家通常所說的植物人,或者說是廢人。
醫生表示,病患記憶找回的希望非常渺茫,心口舊傷基本也沒有辦法完全恢復,無法進行任何劇烈運動,也不能受到任何精神刺激。
而且鑑於目前夏蔓的次級物種身份也還沒有定論,就連醫生也無法給出更多具有建設性價值的意見,只能按照最保守的傳統方式來進行治療。
從一個專業軍醫的角度,醫生給出的最佳建議是讓患者直接辦理退伍手續,轉入重創患者的療養院進行修養。
凌霜明白軍醫的言下之意——只有對軍區完全失去價值的人才會被轉入療養院。
換而言之,就是軍醫基本認爲這個患者已經沒有什麼治療的價值和餘地了。
但就算如此,凌霜也絕對不會放棄。
簡單喫完早餐後,夏蔓突然很想回到牀上去睡覺。
明明才起牀不久,但夏蔓卻已經哈欠連天,困得根本睜不開雙眼。
夏蔓知道八成是因爲自己剛剛喫的退燒藥,裏面應該有一些令人嗜睡的化學成分。
淚眼朦朧地打了幾個哈欠後,夏蔓推開餐盤,起身離開餐廳,回到臥室:“我好睏,想再睡會。”
凌霜收拾掉餐桌上的早飯後,走到臥室門外囑咐了一句:“嗯,你睡吧。醒了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客廳座機上按井號鍵就可以。”
夏蔓掀開被子,鑽進被窩,輕聲應道:“好,你先去忙吧。”
然而兩個小時過去後,凌霜都根本沒有等到夏蔓打來的電話。
渾噩睡去的夏蔓再度起了高燒,整個人還被困在夢魘之中,根本無法醒來。
夏蔓在一片混沌黑暗中前行了許久,終於纔看到一絲微弱的光亮。
他跌跌撞撞地向光源跑去,眼前終於驟然一亮。
眯眼適應了一下強烈的光明後,夏蔓才發現自己回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地方。
這是自己母星藤蕪星球上最爲神聖的一處祕境——象徵着植物族居民最高信仰的自然神殿。
自然神殿雖然名爲神殿,但是裏面卻沒有供奉任何神祗。
植物族居民雖然在整個星際中擁有一個非常獨特的信仰體系,但是這種信仰體系卻並不等同於傳統意義上的宗教信仰。
準確來說,植物族居民的信仰其實是一種非常古老原始的自然崇拜。
他們信奉宇宙萬物的自然力量。
日月星辰,風雨雷電,春夏秋冬,花草樹木等自然萬物,在植物族居民的眼中看來,都有專屬於它們自己的獨特力量……
自然神殿當中,雖然沒有供奉任何一尊具象的神像,卻在無形中供奉着宇宙中的自然萬物。
確認自己所處何方後,夏蔓緩緩踏入了神殿的正殿。
夏蔓赤足踏上鬆軟柔韌的泥土,徑直走到生命之樹面前,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將手指伸到乾枯的枝丫上,緩緩擠出了一滴血。
淡藍色的血液滴入到樹枝上後,慢慢綻開出了一朵淺藍色的蝴蝶蘭。
夏蔓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卻仍舊擡手摘下了這朵花,小心翼翼地捧在了自己掌心之間。
花朵被摘下後,生命之樹瞬間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枯萎、腐敗,最終徹底分解爲一團黑乎乎的泥土。
夏蔓莊重地輕聲吟唱了一段讚頌生命之樹的神曲後,才恭恭敬敬地蹲下身來,認真地將這朵蝴蝶蘭栽在了這團泥土之上。
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去了花瓣上的泥土後,一道聖潔無比地白光突然從正前方照耀而來。
夏蔓順着光線擡眸望去,面色一喜。
自然神殿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夏蔓和蝴蝶蘭告別後,起身朝着光芒走去。
他腳下的田園小徑越走越寬闊,光芒也越來越明亮。
最終,夏蔓來到了一片充滿着鳥語花香的花園,很像上古時期的傳說中的伊甸園。
徑直穿過鬱鬱蔥蔥的花園後,夏蔓走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坐落着一棟年久失修的破敗木屋。
木屋外掛着一個歪歪斜斜的簡易木牌,上面寫着【生死存亡此消彼長】這八個字。
輕輕推開搖搖欲墜的破敗木門,夏蔓被從門框上掉落下的濃烈灰塵嗆地咳嗽了幾聲。
等到灰塵逐漸消散之後,夏蔓才緩緩停下咳嗽,斂着一雙溼潤的綠色眸子,彎腰鑽進了木屋。
這棟木屋內部別有洞天。
雖然從外面看起來不過一棟平平無奇的小破房子,但走進去之後,纔會發現裏面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自然清新,乾淨整潔,就好像是一家開在街角的可愛花店。
一排又一排的原木架子高低錯落,架子上面擺放着一個又一個的花盆。
花盆的材質千奇百怪,有水晶的,有原石的,有金屬的,有陶土的,有藤編的。
花盆裏的植物也各有千秋,花草樹木,苔蘚藤蕨,在這裏,只有你想不到的植物,沒有你找不到的植物。
這間木屋中的每一個花盆中的植物都對應着一個植物族的居民。
而這個植物,也被植物族居民稱作爲“本命聖樹”。
對於植物族的居民來說,本命聖樹就是他們的生命本源——聖樹活則人活,聖樹死則人死。
夏蔓在一排排花架中駕輕就熟地來回穿梭,最終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找到了自己師兄夏竹的本命聖樹。
這是一株已經瀕臨死亡的琴絲竹,被種植在一個素雅簡樸的竹節花盆之中。
竹葉的邊緣已經因水分不足而微微泛黃,原本翠綠的竹節也因營養不良而生出了一些淺淺的白斑。
在大師兄夏竹失蹤後的近百年間,夏蔓曾無數次來查看過這株琴絲竹。
誕育於自然中的夏蔓生來無父無母,自幼年被徵選入伍後,和他一同長大的師兄師弟就是夏蔓的手足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