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擺弄了餐具片刻後，凌霜緊抿着雙脣，沉默半晌後，纔開口道：“沒事，我理解你的行爲，如果換成你帶回家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的話，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的。”
“嗯，你能理解就好。”見凌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凌靂便猜到了他大約想問什麼，於是主動開口道：“我剛剛探查時間不久，但你想問什麼的話，就問吧。”
凌霜雖然並不贊成大哥對夏蔓進行探查，但是同時他也知道凌靂非常精於審訊一道，無論俘虜和敵軍用怎樣的花言巧語和姦詐詭異去迷惑凌靂的視線，但他總是能夠一針見血地看穿對方的僞裝下的本質。
如果夏蔓真的有問題……那麼大哥一定是能夠看出一些蹊蹺的。
“他是真的失憶了嗎？”凌霜咬了下脣，終於還是開口問道。
“他的精神家園裏一片混亂，所以他是真的失憶了。這個我可以斷定。”凌靂淡淡道。
剛剛他用精神力探查流螢時，就發現對方的精神家園中是一片渾噩雜濁的混沌。
只有記憶受到嚴重損傷的人，精神家園裏纔會呈現出這樣的無序狀態。
“可能會是什麼原因導致的？”
“剛剛探查時間太短，所以我也不好判斷，但我懷疑有可能是因爲某種巨大變故或創傷而激發了記憶的自我保護機制。”凌靂道。
凌霜點點頭，擺好了最後一個酒杯：“好，我知道了。”
“亞父現在也在爲他治療是嗎？”凌靂問。
“嗯，他在上週發生了5s級的精神力暴動，當時我就帶他去了917研究所。”
“那先好好治療吧。”凌靂淡淡道。
餐桌快要整理完畢的時候，清燭也正好拿着紅酒過來了，打斷了兄弟倆的對話。
“凌靂，你去廚房看看查理餐備的怎麼樣了，凌霜，你來幫我醒酒吧。”
清燭在餐桌旁起開紅酒後，看了看餐桌旁的落地擺鐘，如此安排道。
夏蔓和凌露從露臺上回到客廳時，凌夜已經換下了軍裝，穿着一身家常便裝，坐在餐桌的主位上了。
在清燭的張羅下，夏蔓坐在了圓桌的另一頭，和凌夜的位置遙遙相望，正好是餐桌的兩端。
雖然夏蔓不太懂得這種貴族豪門複雜的餐桌禮儀，但是也能看出自己坐的位置應該是僅次於主座的位置。
眼見衆人都已經落座之後，賽博機器人管家查理便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詢問凌夜是否可以上菜。
凌夜沒有說話，只是扭頭看向清燭，很明顯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清燭則笑了笑，朝查理道：“可以上菜了。”
等到清燭走到凌夜身旁，準備在桌旁坐下的時候，凌夜非常主動自覺地替對方拉開了椅背。
清燭則將自己的手輕輕搭在了凌夜手上，湊在對方耳邊說笑了一句。
雖然夏蔓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麼悄悄話，但是很顯然，凌夜被清燭的話逗得很開心，薄薄的脣角掛着三分微笑，滿眼溫柔地看着清燭。
夏蔓見狀，忍不住在心裏響亮地“嘖嘖”了一聲。
看來凌夜對清燭是真的不錯。
今晚夏蔓纔不過剛剛和凌夜相處了這麼一會兒，但是都能看出凌夜確實非常在意清燭，事事都以他爲先。
夏蔓之前連想都不敢想象，在戰場上素來冰冷無情的凌夜總司令，在生活中竟然會對自己的愛人如此溫柔。
不過看看凌冬王朝歷任帝君的各種花邊緋聞，夏蔓甚至覺得在凌家的基因裏，大概天生就是帶着一些浪漫因子的。
望着凌夜和清燭琴瑟和諧的模樣，夏蔓不自覺地走神了。
不知道在戰場像極了他父親的凌霜，以後在面對感情的時候，會不會也是如此？
查理端着菜上來後，又給大家倒好了酒後，清燭便表示大家可以開動啦。
夏蔓之前沒見過查理這種型號的家用賽博機器人，還挺好奇的。
然而等到查理變出剪刀手爲大家開始切法棍的時候，夏蔓才意識到，查理本身應該是個用於戰場後勤的賽博機器人，只不過是被改裝成了家用機器人的模樣。
因爲考慮道夏蔓的緣故，今天清燭特意安排的是全素宴，主菜是一道大豆奶酪燴時蔬，配上酥脆誘人的黃金法棍，外加餐前冷碟和餐後甜點兩道。
等到查理給大家分好麪包後，清燭起身給夏蔓盛了一盤蔬菜，示意凌霜遞給夏蔓：“家常口味，不要嫌棄。”
夏蔓接過盤子，朝清燭和凌霜分別道了聲謝，不再多言，開始認真喫飯。
在凌夜和凌靂這兩個人面前，夏蔓深知言多必失禍從口出的道理，所以決定自己還是謹言慎行爲妙。
而這個決定落到行動上時，就是六個字——少說話，多喫飯。
清燭大概猜到夏蔓所想，便沒有引着大家說話。
而凌霜的想法也和夏蔓一樣，認爲他在父親和兄長面前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所以開飯後的一時間內，桌上都沒人說話，只有餐具和餐盤所碰撞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然而平靜地過了幾分鐘後，凌露卻憋不住了，忍不住開口道：“我說，好歹今天家裏也來了客人，大家都別這麼冷漠嘛。”
凌霜卻只是淡淡地瞥了凌露一眼，道：“食不言，寢不語。”
凌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拜託了老哥，你現在又不是在部隊裏，搞那麼一套無聊的規矩做什麼，在家裏喫飯的時候聊上幾句天難道還犯法了嗎？”
清燭被凌露這番話給逗笑了：“好啦，那露露想說什麼，說就是啦。”
得到清燭的首肯後，凌露立刻叭叭地說了起來，從自己的電視臺節目錄制一直說到摘星新店開業的情況。
爲了避免冷場，包括夏蔓在內的所有人，都時不時地會和凌露搭上一兩句話。
原本氣氛有些壓抑的寂靜餐廳，很快就在凌露的帶動下熱鬧了起來。
雖然凌家的裝修內部風格非常冰冷，但是此刻一家人坐在圓桌旁，有說有笑的模樣，竟然還有幾分煙火氣息。
怔然看着和凌露歡快碰杯的夏蔓，凌霜突然在心裏涌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感覺，就好像是內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人輕輕搔刮到了一樣。
凌霜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經在星艦上看到過的黑巖星夜景，隱隱綽綽的萬家燈火，即便是在茫茫無盡的宇宙中，也仍舊是那麼的明亮。
對於向來感情淡漠的凌霜而言，他好像突然在一瞬間明白的“家”這個詞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