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彼岸花祭 >08 詭異的證據
    深夜,張員外的公子坐在自己的西廂房中,背後的書架上擺滿了書,他卻一眼都不看,只是深深地仰頭看着夜空。

    看着遠處房樑上的一彎明月。

    他喃喃地:“你說的,我都照做了,你想要的,我也給你了,可是我......我回不去了,對嗎?今後,想要再見到你,是不是也很難了?”

    夜色中,只有飛鳥劃過天際,沒有任何人給他迴應。

    他低頭一笑:“是啊,契約上,原本就寫好了,是我心甘情願的,可是,我想要再見你一面,只一面就好......”

    黑色的夜空突然被染上了一層煞紅的顏色,宛若血色一般。

    院子裏的貓因爲驚嚇而逃竄消失不見。

    張公子立起身體,反而露出開心的笑容,他期盼得看着遠處:“你聽到我的訴求了嗎?你來了嗎?”

    月光下,一襲紅裙漸漸從天而降落,飄然而至,那豔紅色的紗裙在夜色中顯得詭異,那赤裸的雙足和若隱若現的修長白皙的雙腿,在月光下閃着光一般,就像是無數的寶石在夜空下放出的奪目光芒。

    張公子驚喜,整個人看上去分外精神,他雙手一撐,便從窗戶跳出來,追着那雙白皙的雙腿而去。

    那雙透在紅色紗裙中的白皙雙腿的腳踝處,掛着兩顆鈴鐺,一動便會發出叮鈴鈴的聲響來。

    那雙腿見張公子奔跑而來,突然騰空而起,紅色的紗裙在月光下飄蕩着。

    張公子追出院閣,一邊追一邊喊着:“別走......請聽我說句話......請你......”張公子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在地,他不管不顧得想要爬起身,剛一擡頭,便看到眼前正站着那雙白皙的赤足。

    張公子開心得仰頭:“姑娘......”

    塗着紅色蔻丹的修長手指,挽住張公子的胳膊,準備將他拉起身。

    張公子受寵若驚得慌忙起身,卻不敢看眼前女子的臉,只低着頭:“姑娘,我知道,我不該奢望再見你一面,但我想......”

    女子輕輕開口,紅脣妖豔嫵媚,聲音空悠,像是能穿越蒼穹,又像是浸在耳邊:“是我該謝謝你,把你最寶貴的東西交給了我。”

    張公子傻傻的笑了,一邊說話,一邊擡頭:“姑娘,江祭臣今天來找過我,他好像察覺到我是在僞裝。”

    張公子就像是一個戀愛中的少年,因爲喜歡的女孩在自己的眼前而羞紅了臉。

    他說話的聲音中都滲透着喜悅。

    但當他最終擡眼,看到眼前這個朝思暮想的女孩時,卻滿臉驚恐。

    那並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模樣,眼前的人,紅色的眼珠近乎透出血來,原本柔和美豔的模樣早已變了顏色。

    張公子一驚,嚇得跌倒在地:“你?你爲什麼又來見我?白天,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爲何還要來找我?”轉頭對身後喊去,“來人!快來人!”

    但周圍沒有一個人出現,就像全世界都被催眠了一般,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呼喊聲。

    對面,那女子踏步上前,漸漸靠近張公子,一邊靠近,身上紅色的紗裙漸漸褪去,變成一身黑色的羽翎,白皙消散,臉也漸漸變了模樣,逐漸蛻化爲一個男人的模樣。

    張公子惶恐而哀傷,“我把一切都交付了,現在,我不過是想再見姑娘一眼,我並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爲什麼......”

    看不到那男人的臉,只能看到他步步靠近,最終蹲身在張公子的面前,臉上都是嘲諷的笑容:“你以爲,你付出了一切,就可以得到喜歡的人垂簾,一個凡人而已,你想太多了。”

    張公子不再害怕,反而笑出來:“從我答應姑娘那份契約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能活着離開長安,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天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看不到面容的男人嗤笑一聲:“那你爲何?”

    張公子低下頭去,哀傷得:“你懂愛嗎?愛,並不是長久的守護,而是怦然心動的一瞬,便願意將自己所擁有的的一切都付出給對方,那纔是極致的愛,”

    他迴應給男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可以給姑娘她想要的,而你......即使守護在她身邊一百年,一千年,那又如何?你的守護是卑微的,無用的,是讓我覺得可憐的!”

    從那男人的背後,能感覺到男人的怒氣,他突然起身,擡起手對準張公子,掌中帶着鮮紅色的火光,但卻遲遲不曾下手。

    張公子眼角留下一滴淚,臉上卻笑着:“我值得,從不後悔,因爲未來,他愛的人身上,會擁有我身體裏的元神,那便是我守護在她身邊的證明,更是愛的證明,而你,什麼都得不到......”

    黑夜,一聲撕裂的鳥鳴聲劃破天際,一陣風吹過,恢復安靜。

    樹影飄搖,院子中那一樹花隨着風過,花瓣飄落而下,紛紛擾擾,落在樹下的人身上。

    那少年閉着眼睛,不過十七歲模樣,身上穿着奢華的金線衣裳,躺在樹下,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只是那脣角漸漸滲出血來,沒了生氣的臉上,一朵彼岸花漸漸隱現在他的眉心,就像是用纖細的畫筆,畫出的一副完美花捲。

    夏日的夜風依舊淒冷,少年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陽光初升,江祭臣側坐在藏花閣的窗戶邊,看着西市熙熙攘攘的人羣,腰間的彼岸花玉佩被握在江祭臣的手中。

    他眼神飄忽,似在思考,又似在放空,表情淡然,卻又透着哀傷。

    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他曾以爲,自己想要找尋的記憶與身世有關,但現在看來,恐怕不止於此。

    阿寧姑娘曾經對他說過,認識他已經兩百年。

    江祭臣想到此處,臉上有一抹無奈的笑容,兩百年,他不過十九歲,何來的兩百年。

    當十八歲那年,他第一次看到腰間的玉佩因爲自己的情緒變化而變爲血色的時候,他看到了那條黑暗的道路。

    那是一條望不到邊界的道路,兩邊燃燒着如同鬼火一般的熱焰,他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他的耳邊,能聽到來自魔鬼一般的嘶吼聲,那些哀傷的、痛苦的聲音,無數次在他的心頭縈繞。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普通人那麼簡單,如果一直留在養父家中,恐會對養父和弟弟帶來不好的厄運。

    可是現在,爲什麼是現在,接二連三的事發生在他的身邊,是因爲什麼契機呢?

    他曾以爲自己今生會在用無止盡的無牽無掛中度過,可是他沒想到,自從接觸到那腳上帶着鈴鐺的模糊身影,他的心似乎開始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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