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冷不熱的態度,倒是讓周舒寧恍惚間回到了初見陸時澤時,亦是這般熱臉貼冷屁股,莫名還有幾分熟悉感,卻礙於所有目光的注視,悄然挪開了眼。
宋玉瞧出了端倪,在旁嘲諷了句:“原來,舒寧也不知道班長也在美國啊。”
周舒寧一怔,有些無語。
美國那麼大,碰不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更何況她又不是陸時澤肚子的蛔蟲,知道那麼多幹嘛?
當然這話她是說不出口的,轉移話題:“那班長讀得那個大學?”
陸時澤睨了她一眼,不鹹不淡:“普林斯頓。”
雖說清大已經是頂級學府了,但是相比較於普林斯頓而言,在全球排名上還是有所落差的,雖說陸時澤能去更好的大學很正常。
但在衆人眼裏還是吃了一驚的,畢竟當初陸時澤是靠着南中學雜費全免,每個月還給他發生活費才順利完成高中學業的。
高一週末的時候,都還能見着陸時澤在外兼職打工。
家裏窮,是真的窮。
不但一想到陸時澤那學神般的成績,而做爲他同桌周舒寧,也是在他的幫扶下從堪堪到二本線的分數直接衝到高出一本分數線三十分。
這才讓周舒寧有出國留學的機會。
可想而知,陸時澤到底是有多優秀。
想必也是拿了全額獎學金出國留學的。
劉曉陽問:“那班長回國後在哪兒工作啊?”
“在燕京,不過最近公司調派到了滬上。”陸時澤緩緩吐出個菸圈後,眉眼間略有些疲乏感,鬆垮垮地靠在了椅背上。
整個包廂充斥着煙味,有些刺鼻。
讓她忍不住蹙眉,捂住嘴清咳了聲。
“怪不得這些年沒聽聞過班長的消息。”宋玉喃喃道,當初高考後,陸時澤就像人間蒸發般,從他們的世界消失的乾乾淨淨。
彷彿這個人,就從未出現過那般。
陸時澤沒有解釋太多,隨手端起酒杯藉着高腳杯的光影,將手裏的煙暗自掐滅後,掠過所有的視線,一飲而盡,無聲地將視角落在今晚的同學會上。
“既然回滬上工作了,那咱們同學之間要多走動。”說話是在政府上班的李洋。
“是啊是啊,同窗三年大家多聯繫。”
宋玉的視線從未從陸時澤身上挪開過半秒,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怨氣,脫口而出了句:
“尤其是舒寧,要是有什麼難處一定要跟我們這些老同學講。”
又一次將話題風暴扯到周舒寧的身上,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她這位老同學宋玉,還真是不肯饒人。
想罷,挑眉回了句:“有啊。”
衆人驚訝,紛紛投來了關注。
周舒寧勾了勾脣,笑道:“我缺人養,宋玉你要養我嗎?”
“”
“哈哈,舒寧你可真會開玩笑。”
“舒寧,你這身打扮可不像缺錢的人啊。”
難道她要打扮的跟乞丐看起來才缺錢嗎?實際上她兜裏也就剩兩千塊了,要是今晚上的同學會聚餐aa的話,一結算後,怕是兜裏就剩下打車錢了。
周舒寧正想着,耳旁卻傳來了一道略帶磁性的聲音。
“你缺人養嗎?”
隨着聲音引誘,她將視線挪了過去。
那雙修長的手依舊是漫不經心地端着高腳杯,紅酒隨着酒杯晃動,在昏暗的燈光下,竟有幾分說不出的優雅,可惜他的眼眸幽深,瞧不出任何情緒。
微妙的氣氛延伸到空氣裏,連帶着周舒寧都覺得自己玩笑開大了些。
她從未想過陸時澤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開了口。
一時半會兒,倒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半晌纔回了句:“我跟宋玉開玩笑來着。”
“哦,開玩笑啊。”男人答,聲音低沙。
不知怎的,周舒寧竟聽出了幾絲落寞。
她在想些什麼?
就憑陸時澤,能養得起自己嗎?
即便是他現在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收入尚可,可就她這花錢如流水的節奏,更何況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真要是沒有點家底的男人還真就養不起她。
思索處,卻見着宋玉以一股極其難以琢磨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
周舒寧一怔,迅速挪開了眼。
宋玉的視線裏,夾雜了太多的情緒。
有嫉妒、恨意、不甘心、甚至還有羨慕。
難道宋玉這一系列的針對,莫不是以爲陸時澤喜歡她?
怎麼可能嘛,當初自己能跟陸時澤走得近些,非要牽扯點聯繫,想必是因爲倆人是同桌,其次當初她爲了能跟徐易楓出國,花了錢找陸時澤幫自己補課。
也是因爲錢的關係,才讓兩人關係看起來稍微親密了些而已。
陸時澤抿了抿脣角,也沒反駁。
這頓飯,喫得各有各的心思,酒水也沒停過,尤其是混跡商場官場的幾位同學,更是將酒文化發揚光大,端着酒杯兩大桌的同學挨個都敬了個遍,言語間來往。
無非是吹噓如今的成就,在哪兒高就。
喝得迷離處,也有些不知輕重了,端着酒杯就衝到了她跟前:“敬咱們校花一杯。”
周舒寧僵着笑意也不好拒絕:“也祝咱們李同學步步高昇。”
李洋細細一笑,迅速將名牌從兜裏掏出,遞給周舒寧道:“那校花也得多聯繫我哦。”
周舒寧掃了眼遞來的名片,也只是放進了包裏,杯裏的酒水一飲而盡,又同敬酒的人寒暄了幾句,這才坐了下來。
這一輪輪下來她已經是疲於應付了。
得了空,才安安靜靜喫着面前的晚餐,偶有擡頭的時候。
忽而跟一雙幽深的眸子撞了個正着。
周舒寧沒多想直衝男人笑了笑,卻見他一怔,神色間多了絲不自然,不露痕跡地挪開了眼,端起酒杯輕抿了口,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酒過三巡後。
有人提議,接着喝二輪。
說是換地方,去酒吧之類的。
甚至有些包工程做項目的男同學早就好了聯繫了場地,嘴裏又是另一番的說辭:“要不,帶兄弟幾個泡個溫泉?”
“”
宋玉冷哼了聲:“也就林開明你想得出來。”
林開明臉色有些尷尬,轉而又道:“外灘那邊有個不錯的洗浴中心,可以試試的。”
都是成年人了,也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更何況進入社會後,尤其是在滬上這紙醉金迷的國際大都市都是不足掛齒的小玩樂而已。
“女生這邊咱們要不去清吧喝會小酒算了。”
“不一起?”林開明挑眉問。
“怎麼?咱們林總還得給咱們女同學都叫幾個男模?”
林開明哈哈大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周舒寧在旁聽着,暗自嘖舌,原以爲在美國時候,那羣富二代玩得就夠野了,看來在國內這幫子老同學也毫不遜色嘛。
果然,男人都一個德行。
想到這裏,視線不自覺挪到了遠處沉默的陸時澤身上,他的白襯衫鬆散了個釦子,露出了鎖骨弧線,低垂着臉看不清神色。
在昏黃的燈光下,竟有幾分好看。
其實她還想知道,林開明口裏的場合。
陸時澤到底會不會去呢?
“好啦,不開玩笑了,說真的接下來就去清吧再喝個下半場。”說話的是組織同學會的劉曉陽,只不過同學會也是名利場。
話語權,早就被混得好的人掌握了而已。
“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好意思水我?”林開明吐槽了句。
身後的好些個男同學已經開始起鬨了,最後一算計,後半場分開玩,男生們去了洗浴中心,女生們則是去了清吧。
至於周舒寧選擇趕緊回家。
街道的燈光昏黃,遠處的天色摻雜了幾個稀疏的野星。
掛在天幕處,竟有些清冷。
已經是夜晚九點過了,路面上的車依舊是沒有歇會兒的意思,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再看了眼打車軟件上車的定位,距離她所在位置還有兩公里。
但卻要十五分鐘。
路線圖擁擠的紅了好長一段。
周舒寧忍不住嘆了口氣,早知道今天場子是這樣的,她寧可不來。
都說同學會是名利場,倒也真不是騙人的。
不過她這些老同學,確實都混得挺好的,倒顯得她高攀不起了。
“滴滴!”車的喇叭聲打破她的思緒,轉眼一看。
一輛奔馳停在了面前,從車窗緩緩搖下的瞬間,露出一張清俊的人臉,男人擡眼看了下她問:“打到車了嗎?”
“陸時澤!”
男人勾脣,似乎因她的錯愕心生愉悅。
“嗯,剛好可以送你一程。”
“你沒去?”周舒寧下意識問了句。
“我還要忙工作。”陸時澤答,說完後便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到了她面前,或許是路燈的昏黃讓她擡眼的瞬間,有些判斷不清面前的男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掃了眼她的手機屏幕上打車軟件顯示的時間,沉聲道:“上車吧。”
周舒寧思索了三秒。
從這兒打車回家,需要一百多。
嗯,又節約兩頓飯錢。
隨即點擊了取消行程,陸時澤倒也紳士,貼心地爲她開了車門,等坐上車後,周舒寧盯着車內配飾,忽而有些恍惚。
她要是沒記錯,陸時澤這車少說也一百來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