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玫瑰 >第9章 太陽的背面
    當房間裏只剩下玫瑰和萊斯禮,玫瑰忽然覺得好荒謬。

    這真是一個迷人的男人。他穿着灰色大衣,毛衣外面隨便掛着一條細細的領帶。他的頭髮凌亂,嘴角有血跡,眼眶發青,看樣子是剛剛捱了揍,但仍不可否認他的美貌絕世。

    他走向玫瑰,把手放在玫瑰的臉上,“爲什麼不告訴我?”他說,“英利昂打電話給我,我立刻就趕來了。”

    玫瑰忽然笑起來。她真不知道從何說起,這麼多的事。萊斯禮的手指冰冷,玫瑰有點發抖。玫瑰看着萊斯禮,“有沒有人告訴你,你不應該打網球,你做演員更有前途。”

    “玫瑰,你對我有誤會。”萊斯禮把大衣脫下,放在沙發上,語氣平靜地說,“我知道英利昂會說一些不利於我的話,我不能說那全都不是真的,但每個人有自己的立場。你試着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就會知道其實我纔是受害者。”

    “如果躺在這裏的是沙曼,你仍然有信心說出這話嗎?你纔是受害者?”

    聽見沙曼的名字,萊斯禮並不意外。他低垂着眼皮,臉上確乎有某種痛楚,“沙曼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可以說她簡直就是天使。她深愛我。不管是什麼原因,最終沒能與她有一個好的結局,是我一生至爲遺憾的事。”

    萊斯禮坐下來,手指插在頭髮裏,想了一想說,“玫瑰,兩個人不能在一起,不可能是單方面的責任,這個你總要相信。我承認我對你隱瞞了一些往事,因爲我害怕你誤解我,另外,那些在我來說,是很痛苦的記憶。我本來不想提起。害了沙曼的不是我,是她的父親和哥哥。”

    萊斯禮坐在玫瑰的身邊,玫瑰覺得這距離太近了。她支撐着起身,在毛衣外面又披起一件羊毛披肩,打開窗子,站在窗口,點起一支菸。

    沒有雨也沒有雪的四月初,天色有點暗,樓下時有女人經過。很多次,玫瑰什麼也不想,點一支菸臨窗而立,看着來來往往的路人。現在仍是一個寂寞的姿勢。說話的人只有萊斯禮。

    “那時我和沙曼相愛。有很多次我們都說,我們結婚吧!但是你知道,她的家族是那樣一個家族,她有一個世界上最冷酷的父親。這一點即使英利昂也要承認,否則他就不會與英氏形同陌路。英氏對待自己的孩子就像對待自己的財產,他把我當作一個搶劫犯。他說如果沙曼跟我結婚,就與她脫離父女關係。他還想用錢收買我,他們父子都一樣,以爲錢能解決任何問題。”萊斯禮露出一抹不屑的笑,“他們不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感情是愛。他們總以爲拿錢就可以搞定。我沒有錢,但我有我的驕傲。”

    萊斯禮顧自說下去,“是,最後我離開了沙曼。我不希望因我的緣故,她與她的家庭分裂。我不想爲她製造痛苦,你明白嗎?她是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子,而我只能成爲她的麻煩和負擔,只能成爲她生活裏負面的東西。我離開她,完全是爲她好。”

    “你完全是爲她好,”聽到最後這句,玫瑰忍不住又笑起來,“爲了她好,你應該和她在一起啊。那個時候,她想要的只有你,她並不需要你這樣爲她好——那麼支票你到底有沒有收下呢?”

    “玫瑰,你太年輕,以後你就會了解,這個世界不是你想做什麼就可以的。我愛她我能給她什麼呢?”

    他的話都很真誠,他的眼睛裝滿悲傷,玫瑰問他:“你真的愛她?”

    “愛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我沒有資格愛她。”萊斯禮抱住頭,難過地說,“而且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一切已經不可挽回。”

    “不。”玫瑰笑望萊斯禮,“上帝憐憫你,給了你多一次機會,沙曼甦醒了。”

    萊斯禮看着玫瑰的眼睛,玫瑰也看着萊斯禮的眼睛。許久,萊斯禮說,“不可能。”

    玫瑰笑,“你的眼睛比你的話誠實,你當然不希望她甦醒。”玫瑰把臉湊到萊斯禮的面前凝視她,“那不是意外。”

    “什麼?”

    “我說,沙曼從樓上跌下來,不是意外。”

    萊斯禮倏忽站起,退後兩步,進而冷笑,“英利昂還是沒有死心嗎?他找你來試探我?我以爲這次你出事,他應該學聰明瞭一點,知道有時候意外僅僅是意外。”

    “是沙曼說的。她甦醒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指證你,是你,你把她推下去的。”玫瑰的心砰砰狂跳。這是她跌倒剎那的某種直覺,她賭她的直覺對了。

    “神經病。”萊斯禮面色慘白,“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們都這樣針對我。我已經和她說得很清楚了,讓她不要再來找我,是她一意孤行。即使我錯,死後上帝會懲罰我,不是現在,不是你們。英利昂,他又是什麼好人了?你知道他身邊有多少女人?”

    玫瑰悠然坐下,就坐在萊斯禮剛纔的位置,對面前的男人說,“但是,也沒有一個人可以把自己當作上帝。無論你有什麼藉口爲自己辯解,事實是你首先欺騙了她,發現無法從她的身上撈到更多好處,而後便殺了她。”

    天已經黑了,誰也沒有去開燈。黑暗中隱約可見萊斯禮完美的臉和嘴邊的血跡,還有他狂亂的眼神,邪惡得很純粹。世界上竟有這樣完美的鼻子眼睛和額頭,但是玫瑰知道她再也不會把他們弄錯了。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亞歷士。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是幻影,是太陽的背面。

    “聰明的女人都值得同情。”萊斯禮慢慢俯下身去,撫摸玫瑰的臉,“其實你只要愛我就好了,何必非要知道那麼多,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呢?”手指慢慢地從玫瑰的臉滑到脖子,手指慢慢用力,嘴上卻念出巴爾扎克最美的詩:“一朵玫瑰,和所有玫瑰一樣,只開了一個上午。”

    玫瑰快不能呼吸了,她解開胸口的三顆鈕釦,手臂攀到萊斯禮的肩膀上,輕輕咬住他的耳垂。萊斯禮停下手,眼睛距離玫瑰的眼睛只有兩個釐米,似要看穿其中的陰謀。玫瑰的聲音似糖,甜至哀傷:“怎麼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萊斯禮從玫瑰的身上爬起來,表情複雜,不知道是他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女孩子。

    玫瑰蜷在沙發裏,抱着膝蓋笑得甜美無邪:“我不是沙曼,不是你遇見的其他玫瑰。萊斯禮,你最好記得這一點。現在,請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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