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寨小姑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天地不仁
    大晉太康城今冬無雪,運河封凍米價暴漲。

    無人關心開春時百姓可能面臨的春旱,在官員們看來天時不利,全因朝政頹唐,奸臣當道所致,這是上天給重熙皇帝的警示。

    至於米價暴漲,這也是因爲運河封凍,糧船無法按時抵京,一切皆是天數,非人力可爲。

    只要讓老天爺心情愉快了,所有的災厄自然會一併消散。可如何讓老天爺高興,卻沒有人敢公開說出口。

    京城中的青樓酒肆內,到處都有滿懷憂慮的官員整日買醉,時而痛飲浮生醉,大罵盧奸佞禍國殃民,時而說起逸閒樓裏的新晉花魁,流下激動的口水。

    爲國操勞與風花雪月,在大晉的文官們看來,是和諧而又統一的高尚情操,也是文人風骨的重要表現方式。

    一手數銀子,一手摟女子在他們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統一。

    至於皇帝那就該被供起來,最好不要插手政事,天下自有忠誠勤勉,清正廉潔的文官們來打理便好。

    勤奮的皇帝不是他們要想的,因爲那樣的話當起官來太累。什麼都不管,只知道修仙的皇帝當然也不是他們想要的,那樣會影響文官們爲國效命的積極性。

    最好的皇帝就是文官們說什麼,他便照準,把玉璽蓋在文官們起草的聖旨上頒行天下,那樣纔是大家心目中想要的太平盛世。

    但像重熙這種同樣修仙不願上朝的皇帝,卻不被百官們喜歡,因爲他總是有太多的想法,有時還很任性。

    就像再次讓影龍衛開衙理事這檔子事,就是對文官們工作積極性的最大挑釁,是破壞朝廷運行體系的肆意之舉。

    還有在立太子這件事情上,文官們對重熙皇帝越來越無法忍受,這簡直是拿江山社稷當兒戲,萬一重熙皇帝在哪個未知的清晨駕崩,文官們就會爲了誰來當皇帝而傷透腦筋,誰也不想面臨如此複雜的選擇。

    因爲一旦選錯了,就會萬劫不復,最好現在就將文官們選定的人選定爲太子,那樣才皆大歡喜。

    大家只要安靜地等着太子繼位,然後新皇帝垂拱而治,將天下再次交給文官便好。至於新皇帝,最好一直躲在後宮裏和嬪妃們躲貓貓,做一個勤勞的小蜜蜂就行了。

    重熙皇帝在上次大朝會,成功的挫敗了文官們的謀劃,讓他們折了一個禮部尚書。

    儲君的最終歸屬依然不甚明朗,雖說皇子們都不掌兵權,可是一旦京中大亂,文官們還是會擔心自己家裏的瓶瓶罐罐會被打破。

    大晉亂不亂,人死不死,其實他們全不在乎,只要自家不受損失便好。祖祖輩輩爲官積累下來的田地與家當,自然要用心保護。

    無論再大的天災也沒聽過有官員困餓而死,所以文官們只是在嘴上批評重熙皇帝時叫得歡,可實際上無人爲大晉百姓正在捱餓操一點心。

    他們只希望這天不要變,一直按照現在的好日子,一代代在他們中間傳承下去,做到守禮而有序。

    所以秩序對官員們來說更爲重要,因爲秩序就是他們保證家族富貴無極的終極武器。哪怕是皇帝也該在文官們制定出的秩序中按規矩行事,該死就死,該傳位就快點傳位。

    重熙皇帝這個不按秩序行事的頭號玩家,他們已經伺候夠了。

    天氣寒冷而乾燥,京城內外漸有流民聚集,每天化人場那裏都要焚燒幾十具屍體,京城中各處街巷的角落中,也不時會發現難民的屍骸。

    對於負責收屍的順天府衙役們來說,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這些屍骨都很輕,基本被餓得皮包骨頭,再加上凍得硬邦邦,兩人一擡扔到車上就好。

    高官顯貴的朱漆大門附近很少有流民出現,因爲那裏的看門僕人過於兇惡,可能不等人餓死,就會被他們操起木棍活活打死。

    朱漆大門裏與大門外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大門裏的暖閣中溫暖如春,爲暖閣提供熱量的並不是會發出惱人煙氣的炭火,而是在厚厚地磚下面鋪設的地龍,火道里的柴薪會緩慢燃燒,徐徐散發熱量,保證貴人們無俱風霜,闔家安樂。

    只不過取暖地龍使用起來稍微麻煩些,用不了幾天便要更換地龍里的柴薪。管家有交待,爲了將煙火氣將到最小,地龍里一定要鋪設頂級的銀絲炭,再鋪上極厚的鋸末,因爲家主年級大了,受不得煙氣。

    這是不過幾百兩銀子的小花銷,絲毫不會影響這座四進大宅的運作,像這種暖閣這座大宅中至少還有三處,皆因主人喜歡在冬天到府中不同位置的暖閣中,開窗憑眺不同的景緻。

    飲茶時主人喜歡欣賞待放的臘梅,所以要去花園裏的那處暖閣。觀府中舞姬跳舞時,他喜歡池塘邊的那間暖閣,因爲那裏人較少,沒人能聽到暖閣裏發出的聲響。

    總之四間暖閣各有用處,秩序與規矩是這所府邸主人治理家事的最低要求。

    此時主人書房附近的暖閣里正有幾位官員在喝茶,因爲房間有些熱,管家甚至還讓丫鬟打開了暖閣內用來通風的氣窗。

    官員們此時都已換上主家準備的輕薄春衫,丫鬟與舞姬們穿得更是肉隱肉現。

    瀰漫着清香的暖閣內,舞姬們翩翩起舞,官員們舉杯閒談間茶香四溢,只不過暖閣中的主位一直空着。

    房間裏面最小的也是五品官,官階最高的則有兩位從二品大員,外加四位正三品大員,可這些人居然沒有一人能坐上主客位。

    暖閣大門無聲打開,一股寒風涌入室內,剛纔還在喝茶的官員同時起身,向出現在門口的一位老人作揖行禮。

    老人邊邁步入內,邊供手客氣道:“列位大人請恕老朽來晚了些,擔不起各位朝中棟樑行禮問候。老朽至多不過是一介閒人,各位百忙之中能來看望,心中已是喜歡出望外,還請諸位坐下說話。”

    老人雖然話說得客氣,但在他沒有入座前,暖閣中的官員無人敢率先坐下,可以說他們面對重熙皇帝時都沒有這麼恭敬。

    因爲重熙皇帝做事時至少還要講些面子,守些明面上的規矩,而大家眼前這位老人,他本身就代表着規矩。大晉朝堂幾十年來的很多大事,背後依稀都有他的身影。

    老人坐上主位端起茶杯,其餘人才各自入座,所有人的目光全看向老人,無一人輕易出聲。

    老人喝過一口茶後,才展顏一笑,臉上的皺紋堆在一起就像野地裏風乾的桔子。在座的所有人馬上開始稱讚老人老當益壯,鶴髮童顏,不愧爲大晉三朝元老,定海神針。

    老人收了笑臉放下茶杯,悠悠嘆了口氣,滿懷憂慮的對衆人說道:“今日請列位大人前來,實是萬不得已。按說老朽已多年不理俗事,就應該安靜的在府裏等死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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