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華飛終於見識了草原的壯闊,一眼望不到邊的枯草,一直蔓延到天際,偶見尚未融化的大片白雪,有幾隻野羊在那裏覓食。
不知爲什麼,肖華飛覺得關外的天空要比大晉那邊高出不少,空氣也更加清新,只是氣溫明顯要低許多。
乃朵不花的使團在出關後,便馬上停住,有人跑到後面請肖華飛去見北周正使。
在大晉禮部官員疑惑的目光中,肖華飛鑽出了馬車,沐浴在凜冽的寒風中。
肖華飛心裏大約猜出乃朵不花所爲何事,當下不再猶豫,跟着北周武士向隊伍的前方行去。
乃朵不花依舊是當初的打扮,不過他的衣服外面已經罩上華麗的鐵甲,看上去更顯威武。
當初那個斯文的北周正使已消失不見,轉而眼前的是北周的樞密副使,西院大王。
肖華飛上前見禮,乃朵不花雖然臉上帶笑,但明顯不同於在大晉時低調真誠。
想來也是正常,一出劍北關,對乃朵不花與北周人來說,那就是魚入大海,所有的一切均在人家的掌控當中了。
肖華飛內心苦澀,這趟差事明顯不好乾啊。
乃朵不花高坐在馬上,並未下馬。
肖華飛平靜說道:“不知正使大人喚在下何事。”
乃朵不花輕笑道:“肖大人此時像不像你們晉人說的,那詞好像叫前據後恭吧,記得你我當初在雲浦渡第一次見面,肖大人還是肖將軍時,可不是眼前這般低調。”
肖華飛這時還是不怕乃朵不花的,因爲身後便是劍北關,南城門尚未關嚴,他還真不怕乃朵不花搞事。
劍北關內的五萬邊軍,能力抗北周這麼多年,想來不會眼睜睜看着北周人在此欺負自己。
不過考慮到還要與對方相處一路,肖華飛並沒有把事做絕,雖然那樣可以藉故跑回關內,但這樣回京可是交不了差的。
但輸人不能輸陣,肖華飛淡然笑道:“正使可是要毀約?爲何不見郡主所說的那三千頭牛?”
乃朵不花聞言一愣,他本來是要爲難爲下肖華飛,沒想對方倒是先提出來了。
肖華飛搖頭道:“如今我已在關外,自然不能將正使與郡主如何,不過我大晉還有一句話,不可輕信女子之言,若是正使不願交割,咱們就當打個哈哈,一笑了之。我大晉還不差這幾千頭牛。”
乃朵不花恢復了淡然的態度,對肖華飛正色道:“我們大周人不像你們晉人,說出去的話就會兌現,你看好了,不出一時半刻,那牛就會過來。”
只聽乃朵不花身邊衛士一個口哨,直傳遠方。
果然時不長,有轟隆聲至遠處響起,有星星點點的活物在地平線上出現。
起初只是一個個小點,隨着時間過去,那些斑點變得越來越大,至到離肖華飛還有百多丈時,肖華飛終於看清,那是大片的牛羣正被牧人趕向這邊。
當真看到三千頭牛時,肖華飛才知道那到底有多少,沒見過的人根本想象不出來。
在草原上,三千頭牛可能很少,可這三千頭牛來到大晉人面前時,所有的晉人全都呆了。
此時左新良早就帶着親衛從城頭下來,關內的兵士也戒備起來,提防北周人有什麼貓膩。
乃朵不花哈哈一笑,用馬鞭點了點肖華飛,“希望肖大人一路上也能如此嘴硬。”
說完,乃朵不花不看肖華飛帶着使團開始向北周行進,獨自留肖華飛在風中凌亂。
肖華飛馬上請左新良派人交割牛羣,而自己則又鑽回馬車,跟着使團繼續前進。
乃朵不花的態度讓肖華飛心裏沒底,這樑子明顯不會這麼輕易過去。
不過事已至此,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重熙皇帝與馮克明不會同意,他跟着左新良回劍北關的。
杜金在馬車裏向着肖華飛豎起大拇指,“沒想到你到是真硬氣,剛纔你就一點沒害怕,咱們現在說是身在虎穴也不爲過。你沒看人家禮部尚書連個面都不露,這明顯是把你當槍使啊。”
肖華飛苦笑道:“剛與不剛就那麼回事,我就算服軟北周人就會輕易忘記我給他們找的麻煩?事已至此,咱們走一步算一步吧。”
杜金道:“你讓張信與李雷弄那小陶罐子,管不管用。我在京城外荒地上試過一次,也就那麼回事啊。動靜倒是挺大,就是不知殺傷力如何。”
肖華飛低聲道:“大哥還是不要談這個,這裏耳目太雜,這樣東西是咱們最後的保命手段,小弟希望咱們根本用不上纔好,羣狼環視之下,除非超越時代,否則一兩樣小東西又能有什麼用呢。”
杜金點下頭,“我們幾個商量過,如果事有不順,不行就搶了馬帶着你往南跑。你不用過於擔心北周的騎兵,只要一開始沒被圍上,十來個人躲在草原上,還沒河裏的一滴墨水顯眼,天大地大,哪那麼容易被人抓住。”
肖華飛想了想,叮囑道:“那至少每人得保證四匹馬在手纔行,我讓大家準備的乾麪餅不要動,就當成咱們的最後儲備。我知道茫茫草原上找人基本不可能,只有沒喫沒喝纔是最要命的。”
杜金道:“真不知道你這些東西從哪學得,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是書上看的嗎?”
肖華飛笑道:“大哥現在才知道小弟是讀書人?有道是才子不出門,便知天下事。”
杜金嘆道:“你什麼時候把我妹妹接京城來?”
肖華飛,“......”
車廂中沉默半晌後,肖華飛正色說道:“其實我一直不讓蘭英過來,是擔心京城會有大變,那時蘭英在京城會有危險。”
杜金低聲道:“你覺得京城會出大事?”
肖華飛把手抄進袖子裏,眯眼說道:“是肯定會出事,臨出京前,我已經讓茗月與紅袖在咱們後面離開京城,到周邊縣城暫時躲避了。”
杜金對朝局基本不關心,他整天只想着帶兵打仗,對於京城的局勢走向何處,從未想過。
肖華飛繼續說道:“指揮使讓我離京,未必沒有保全之意,按照他與陛下的想法,應該是把我留給新帝當狗腿子的,可是目前儲君未定,京中局勢一天三變,早晚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