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決定參加畫展。

    很遺憾,你達成了自己和她的死亡結局。

    但恭喜你,親手殺死了他。

    《被嫌棄的寵物》26

    “就睡了。”你合上電腦,放在一旁。

    然後低頭看她。

    她仰躺在你懷裏。

    她安靜而溫順地瞧着你。

    那是一種極其潮潤、依賴、浸透着愛意的眼神,在你的視野裏,以你爲中心,近乎癡態地遊弋浮動。

    無聲的靜寂中,你的心臟先是短暫地錯拍,隨後一下一下沉悶地鼓躁起來。

    你湊近她,輕輕吻了她的眼尾。你嚐到,輕顫的眼睫,已經因爲睏倦蓄了一些溼漉漉的潮意。

    她閉上眼睛。

    她伸了手臂,環着你。

    “困了怎麼不先睡?”你問。

    她立時睜圓眼睛:“不困……”

    她急切地把自己更塞進你懷裏。

    “阿聞,今天也要抱着我睡。”她小聲叮囑你,她把臉貼向你,在你的脣旁碰了碰,親親你。

    你讓她張開脣。

    你吞喫她的舌尖。

    你連被褥和她一起抱進懷裏。

    你側躺着,將她整個納入你的氣息。

    你應:“好,抱你。”

    霧靄一般的夜色裏,如水的、溫和的倦意,一點點浸沒你。

    你抱緊她,收攏手臂。

    你感到細小的神經末梢,正在溫出微末、綿長、難以言喻的欣悅與滿足。

    你想,沒有人可以再將她從你身邊撕扯開去。

    你仔細地瞭解了他的妻子以及畫展的相關信息。

    他的妻子出身名門,在業內小有名氣,更因姣好的容貌頗受網友追捧喜愛。

    此次畫展,是其個人畫展,參與公益拍賣活動。

    你來到畫展現場,看見了他的妻子。

    是一名溫婉纖細,氣質文雅的女性,輕緩地在臺上說着一些創作心得,以及對公益的體悟。

    你在人羣中,隨着衆人在合適的話語間隙鼓掌。

    你望向靠近高臺的區域。

    你看見了他。

    你看見了他。

    一些攝像機的鏡頭正對準他。

    他西裝革履,表現得極有風度,親和又紳士,深情款款地凝視臺上的妻子。

    你和他相距不到十米。

    參展者低聲交流,誇他多麼年輕有爲,多麼會打理生意,如何愛妻,一看就是完美好男人,他的妻子實在幸運。

    好像沒有人在意,這場畫展的主角並不是他。

    一聲聲絮語,積攢、匯聚,融爲長的河,形成漩渦,攪動你的視野。

    這樣的湍流中,他的五官在扭曲,在異化。

    整潔的人類皮囊凹凸不平,鼓出光滑的水泡,粘膩的肉瘤快要突破薄薄的肌膚,像一雙雙詭異鮮亮的蛙類眼睛。

    咕嘟咕嘟。

    在這種真實的幻想中,你感到反胃。

    他終於開口,聲波貫穿你的鼓膜。

    “我一直十分欣賞我太太的作品,她是我的驕傲。”他這樣說。

    “這麼多年下來,她致力於公益,爲孩子們修築希望小學,捐贈圖書,提供愛心午餐。她的善良和貼心,給我們的兒女樹立了榜樣,她是一位完美母親。”

    你儘可能平靜地旁觀。

    你將所有激烈的、刺痛的情緒深深按下。

    你並沒有想要對他做什麼,或者說,你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預熱結束,你隨着人流,在不同的畫作前駐足。

    博物館的燈光沉靜而細膩,你透過每一幅畫,看到了曾趴在你懷裏喝問你爲什麼不理她的虞斐。

    她對你因課業忙碌而不滿,不客氣地用水筆,在你的專業書塗改。她畫山,畫水,畫建築設計稿,用那些乾淨或繁複的線條。

    她畫你。

    你不懂畫,但你爲她靈動、輕盈、流暢、富有生命力的筆觸而驚歎,雖然你從不會讓她知道你的沉迷。

    你只會將書從她的手中取下,沉着聲音警告她:“虞斐,不要鬧。”

    你耐心地看過一幅幅被精心裝裱的畫,你想,應該也要有這樣一場展覽屬於她。

    畫展瀏覽到一半,你已經深感無趣。

    和他同處一個空間,讓你滯悶、壓抑,讓你不得不花很大力氣去維持平靜。

    沉默燃燒着的憤怒和恨意,在你心底凝成厚厚的鏽,是剝裂又生長的疤,生着肉芽,帶着令人不安的癢意。

    “這幅《春夜》是我太太兩年前的畫作。”

    他正微笑着與人交談。

    他離你近了些。

    你的平靜有些難以爲繼。

    只在表面維持的體面,讓他像極了一堆臃腫、佈滿粘液的爛肉,擁有光鮮亮麗的僞裝,卻仿若下一刻就會掙脫人的軀殼,伸出數排森冷的、腐臭的尖利獠牙。

    被這樣的獠牙撕碎,是不是會很痛。

    你開始想念虞斐,覺得沒有她在身旁,很糟糕。

    你準備離去。

    你目不斜視。

    你與他擦肩而過。

    他卻頓了一下,不疾不徐地用肩膀撞了你。

    你聽他壓低了聲音,笑着問你:“喂,你幹了她幾次?”

    “水是不是很多?”

    好痛。

    虞斐,你痛不痛。

    你回過神時,尖銳的耳鳴潮水般褪去。

    你大汗淋漓地喘氣,肩膀被人死死踩在地上,看見無數朝你的方向舉着的攝像頭和閃爍的燈光。

    “一聽說你回來,我就把她送過去了。以前你好像不喜歡她,現在不一樣了,是因爲她比以前帶勁嗎?”

    “這麼多年了,她差不多也玩壞了,送給你吧,怎麼樣?”

    數分鐘前他的輕語,在你腦中重播回放。

    驚疑、興奮、恐慌……嘈雜的人聲漫灌進你的耳朵,讓你大腦充血。

    你艱難地調轉視線。

    你看向不遠處正半跪在地上吐出殘牙和一口血沫的他。

    他示意近旁的人稍安勿躁,他安撫了兩句妻子。

    他向你走來。

    渾身水泡的異形,蠕動着,靠近你。它的牙根深處淌出腐臭的涎液,液體沿着那些膿皰,滴落,地板被腐蝕,空氣中滋滋作響。

    他站在你面前。

    他說:“這位女士,我已經就你剛纔的突然襲擊報了警。接下來可能要請你配合一下警察的工作,會花費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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