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時,雨聲越來越來大,伴着轟隆隆的雷聲不斷,韓星移睜開了眼睛,入耳聽到的除了外面的雷雨聲,還有懷裏女子細小的鼾聲。

    懷裏的身體彷彿比棉被還要軟和,鼻息是淡淡的少女清香。韓星移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又悄悄紅了耳尖,片刻之後,他從溫南星的頸窩處擡起頭,僵硬的坐起身來。

    韓星移皺了皺眉頭,拿手捂住了腮,牙好疼!

    他腦子裏的回憶告訴他,頭一天溫南星給他吃了得有半斤糖!

    偏偏這牙白天還不疼,到了半夜它就疼,韓星移深刻體會到牙疼這種讓人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疼痛。

    韓星移氣的很,拿腳尖踢了踢溫南星。

    溫南星在睡夢中感覺到有東西動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又猛地睜開眼,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小傻子的魂魄是不是回來了!她趕緊翻身坐起,與韓星移面對面。

    果然,到了半夜,就又回來了。

    溫南星開心的問道:“你是怎麼回來的?”

    “牙疼,不想說!”韓星移捂着臉頰,感覺不僅牙疼,腦仁都疼。好容易回到身體裏,爲什麼要讓他受這種罪。

    “牙疼……你白天喫糖喫太多了,下次注意,好不好?”溫南星溫聲勸道。

    韓星移腮幫子鼓了起來,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你……算了!”

    “你忍忍,我有辦法。”溫南星說着起身去點了蠟燭,拿出符紙,在上面一筆畫了個符。

    又倒了半碗水,符紙在指尖畫作一團火焰,灰落在碗中。

    “這是治牙疼符,把符水含在口中,一刻鐘即可。”溫南星將碗遞給韓星移。

    韓星移接過來,看了溫南星一眼,似在思索什麼,半晌皺了皺眉將符水吞進口中。

    若他是正常人也許不信這些事,但他遭遇的事照實是最不正常的,有些事,由不得他不信。

    之後,兩個人就大眼瞪小眼,溫南星溫軟的笑,韓星移因爲口裏有水,鼓着腮幫子,淡漠的與溫南星對視。

    她幹嘛對自己那麼笑,就因爲母親買下了她?還真認命。韓星移淡淡的思忖着,又想起小時候她的一糖之恩,他韓星移向來是有恩必報的人,娶了她這一點是對的。

    一刻鐘的時間過後,韓星移的牙疼果然消失,一點也不疼了。

    韓星移擡了擡眼看向溫南星:“沒想到牙疼還有專門的符。”

    “嘿,除了治牙疼符,還有好多,治禿頭符,治腳臭符,治不孕不育符,甚至有治丈夫歪遇符,妻子歪遇符……你感興趣不,我與你細說說?”溫南星能跟恩人有共同語言,是件開心的事。

    “我不感興趣。”韓星移斬精截鐵道。

    韓星移從她的眼中看出一絲失落,心裏突然有些不忍,主動說道:“上次你問的,我的事,應該與那個五十多歲的老婦,沒有關係。”

    溫南星若有所思:“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是白母,因爲我聽婆婆說你是在五歲的時候,也就是七年前,變成這個樣子的,而白母是在六年前來的青石鎮。可若不是她,難道在青石鎮還隱藏着什麼高人嗎……”

    “那你知道自己丟失的魂魄,是被關在什麼地方嗎?”溫南星又問,這是關鍵,只有知道地方,她纔好以奇門之術占卜測算。

    “那是一個……井。”韓星移說完了,腦中“轟”的一聲,彷彿萬鬼在嘶吼,充斥着不同的尖叫聲。韓星移渾身抽搐,臉色瞬間蒼白,豆大的汗珠流了下來。

    溫南星見狀臉色大變,立即雙手翻飛掐訣,一個衛靈咒打在韓星移的靈臺處。他停止了抽搐,臉色慢慢恢復,再睜開眼的時候,溫南星知道,他魂魄又不全了。

    看來這是個禁制,他不能開口,開口便會被發現捉回去。溫南星睡意全無,坐在那裏盤算,韓星移每次醒的時間是在午夜子時,這時候的陰氣最重,韓星移的魂魄掙脫束縛出來,過了子時應該又會回去。

    這樣的話,應該是那個拘魂的陣法出現了漏洞,設陣之人暫時沒有發現,若是發現了,恐怕韓星移就不會再輕易出現了。溫南星緊皺眉頭,一時陷入了沉思。

    看來她不僅要找父親的下落,韓星移丟失的那縷魂魄也要找,有些話她得詢問龍氏一番。

    二日清晨,龍氏正在做早飯,溫南星坐在竈前,往鍋底添了根柴火。

    “昨晚上下了一宿的雨,牆壁都往外滲水了,看來咱們這房子得修了。”龍氏將昨晚上剩下的魚肉放進鍋裏熱了熱,邊嘆氣道。

    “一會我去找個泥瓦匠來。”溫南星道。

    龍氏喫完早飯,還得去劉娘子家做活,聽溫南星應承了修房子的差事,心裏鬆了口氣。說實話,她還挺怕娶了個嬌小姐回來的。現在看來,這兒媳婦除了不愛做飯,沒有刺繡天賦,別的方面都還不錯。

    “婆婆,你和星移可有什麼仇家嗎?”溫南星突然開口問道。

    龍氏盛飯的手一頓,隨即皺眉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你和星移是一直住在魚龍巷嗎?”溫南星緩緩擡頭看向龍氏:“以我所見,你二人分明是富貴面相,不該是在這魚龍巷出身纔是。”

    龍氏拳頭握了握,警惕的看着溫南星:“你想知道些什麼?”

    “星移的出身,是青石鎮四大家族之首的韓家,對嗎?”溫南星平視着她說道。

    龍氏不語,半晌她說道:“我們此生不想再與韓家有任何瓜葛,以後你若還想留在我們家,便不許再提韓家。”

    提起韓家,龍氏的身體忍不住的顫抖,她在韓家所受到的屈辱,永世都忘不了。

    有道是鬼神命數都能測,唯獨人心最難測,每個人都有不可觸及的傷心事,溫南星不再問。

    “龍嬸子,又做什麼好喫的了?”溫南星擺好了飯,外面進來個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穿了件不合身的繡丁香的蜜合色新襦裙,柳葉眼櫻桃眉一開口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就來了。

    溫南星在前世見過她,是隔壁於老八家的閨女於金秀。可這世看來又不同,溫南星微微皺了眉頭,她小小年紀,身上竟背了人命。

    “昨天晚上你們家蒸了白米飯,清蒸魚,是不是?”於金秀嗤笑一聲:“這些精細東西,咱們魚龍巷的人可不配喫。”

    在青石鎮上,人與人從來都分三教九流,隨之地段也分三六九等,而處於地位最低的就是魚龍巷。住在魚龍巷的人嘛,自然也如臭水溝裏的蟲。還是那種會互相咬殺傷害的臭蟲。

    龍氏沒有說話,接着擺飯,溫南星定睛看了她一眼。

    “兇!大凶!”溫南星脫口而出。

    於金秀一怔:“算你眼神好,總之比你的強。”

    一邊乖乖喫飯的韓星移,擡頭不滿:“媳婦姐姐比你的強!”

    溫南星低頭看向一片坦途,摸摸他的頭:“倒也不必在意這些俗物。”

    “我是說,你三天內,會有血光之災。”溫南星擡頭正色說道。

    “呵,你以爲我是方二姨的那個不長腦子的恩客,你說什麼就信什麼!”於金秀擡起下巴憤然道:“故弄玄虛罷了!”

    這幾天魚龍巷的人都在背後議論小傻子買來的二手嬌妻有點本事,她就很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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