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身子此時還紮在水裏,只是一輕輕嘶鳴,竹林間便已狂風大作。
宋李兩家家主此時上前一步與同門四師兄妹站在一起,沈老爺子甩着胳膊嗤笑,“打了小的來老的,怪不得這不是玩意的小雜種年紀輕輕便如此陰厲,我當是天性使然,原來是你們這羣狗都不喜歡的魔崽子。”
還不等衆人如此動作,原本有狂風大作的竹林此時林間更暗,原來是天地陰沉了下來。
天空中,猛然間一道道粗壯閃電交織開來,一陣陣雷鳴跟着隨後傳來。
已是春夏交接的時節,終於有春雷炸起。
轟鳴聲不絕於耳,震耳欲聾,令人發聵。
前一秒還如初晴雨後的天色,這一秒便黑雲壓城,深潭裏本來平靜如溫婉女子的潭面開始洶涌起來。
最後大浪滔天,天色異象。
此地異變凸起,小鎮上卻熱鬧十分,小橋旁有目盲道人正於此地擺攤摸骨。
此時他正摸到了一位剛剛嫁人的婦人手上,此婦人想問今後夫家運勢如何。
道人左右言它,一雙糙手仔細着揉了那雙小手竟是捨不得放開,惹得剛嫁人的小婦人面紅耳赤。
倒不是說道人心術不正,趁機做那揩油動作,只是小鎮劃分南北的小河流此時水流漸大。
最後猛然漲水。
有膽子大的村民已經慌張的張開漁網,做那守株待魚之舉。
目盲道人略一掐指,擡頭看向遠處山峯,面色依舊古井不波,心中浪濤翻天。
有蛟龍出於海,逆流而涌上,翻江,倒海,尋那龍眼點睛。
蛟化龍也!
整片深潭水波濤如沸,沈老爺子卻看得如癡如醉,因爲他曾見過有龍虎山道士一劍飛天,截流斷江,過海斬龍!
這輩子只是尋常武夫的沈有道,自從見識了堪比仙人的手段,一輩子都在找尋“進山門”的方法,可面有皺紋,眼角含霜,尋了一輩子的開竅入門,也沒能推開那門。
任你是再驚豔的江湖武夫,也比不過真正山上人的一指斷江!
本名爲沈有道的年邁老人,看着頭頂的電閃雷鳴,這輩子沒能有道的老人這一刻才覺得,自己老了…
蛟龍尚有機會化龍,爲什麼自己不行?
老人只是望着那巨蟒將二人含在嘴裏,頭頂一條條紫色閃電撕扯着天空。
巨蟒順着水流仰天而上,那深潭裏的水卷着向上託着它的身體,一直向上延伸,等到完全露出身形的時候。
原來是一條九百餘尺通天蛟蟒。
深潭之上,紫雷之下,春雷不斷積聚着威勢。
清明日,知好雨,此時欲斷龍魂。
降紫金天雷,天道無情,天威浩蕩。
此時規模,身處蛟蟒口中的魔教師徒二人也俱是緊張無比,古有馭龍術,這魔教高人擺明了想馭此間蛟蟒。
待到其化龍,這方天地,斬龍人不出,又有誰與其爭鋒。
天上春雷再度密集炸裂,此時聲勢已達小天劫之威。
兩道長達九尺的粗壯紫金神雷轟然而下。
天崩地裂。
蛟蟒被重重的砸在深潭中,渾身皮開肉綻,鮮血之流。
此時的紫金之雷彷彿生出了怒火,世間人尚且難以登仙化神,小小蛟龍,癡心妄想?
一十二道更爲粗壯的紫含暗紅的炸雷在深潭上空響起。
蛟龍又一次被重重砸入深潭,久久不見蹤影,天上暗雷涌動,雲層垂的更低了些,彷彿承受不住神雷的威壓之重。
等到這條原本六百餘尺的蛟龍再伴水而上時,體形已不足百尺,蛟龍越過山巔,吐出兩道黑影,扶搖而上。
這等挑釁行爲換來的就是僅有一道的去紫全紅神雷炸在大蛟身上。
百餘尺身軀直接凐滅,只留一截尾巴墜落在深潭中。
…
…
丁前溪只覺得自己要死了。
十年前一個照面便被人一劍穿心。
十年後還是如此,一個照面便被折斷四肢跟一臂,躺在地上任人折辱。
就僅僅是因爲一個“求而不得”的狗屁理由,便要出手殺人!
野男人?倘若真是那偷腥的野男人也還好,可偏偏自己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想…
自己本來也沒想過要如何,這輩子從沒想過要如何,去貪那大氣運,大機緣。
好好活着就好了,無病無災,娶一門嬌妻,三房美妾,平平安安的活着不就挺好?
這些年漸漸品出當年那件事情餘味的時候,少年便變得無比努力起來,雖然知道可能這輩子也接觸不到那人,尋不了仇,報不了怨。
可那畢竟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一小撮人,他要殺我全家,我無可奈何…
憑什麼你一個阿貓阿狗也欺負到我的頭上?
世家?望族?我他孃的還是皇子呢!
最起碼曾經是!
丁前溪深信因果報應,如果十年前那是他家的因果,他認命,可佛家不也說不以己罪禍及他人嗎?
天理,去他媽-的天理。
都是狗屁!
九百餘尺的蛟龍最後只剩個尾巴墜入深潭裏,天上的雲層也逐漸散去,不知爲何能看見山巔要逃走的魔教兩人,丁前溪只覺得這些年的委屈都化成了一股憤怒!
天要我死,我沒死!
你要我死,我也沒死!
下面就該…請你死了!
少年閉眼,腦海中有真元流動如河流,一隻小白魚跳躍其中。
他只覺得有人告訴過他,可出一劍斬仙人,稱爲劍仙!
腦海中天光大開,小白魚瞬間爲劍,開天門不知幾萬裏。
兩個身影正詫異爲何高山之巔有一滿頭白髮的書生垂坐在前。
穿着黑袍籠罩全身之人剛想發聲,卻捂着脖子,一抹流光割開絲絲血線,兩具無頭屍體轟然墜地!
一劍殺兩人,萬里不留行!
書生滿頭白髮飄揚。
手裏捉着一隻不斷扭動身軀的小泥鰍,可見頭上尖尖角,這小泥鰍並非有實體,若有若無的靈體隨風聚散。
殺人小劍正顫顫巍巍,如入泥流之地,不可返回。
最後白髮書生輕敲劍尖,將那隻不斷扭動着身軀的小泥鰍刺入劍尖,鬆開雙手,任由小劍尋找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