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得的上半身還被寒山手挽手拉着,只是失去了下半身的支持,腦袋一歪,連嘴裏嚼到一半的臭蟲也掉了出來。

    那臭蟲被嚼碎了一半身子,卻跟許多節肢動物一樣,並沒有完全死僵,而是拖着半邊身子奮力往外逃跑,但還是被寒山和尚眼疾手快地抓住,捏成了齏粉。

    吳求道還想上去救人,結果拾得和尚的兩個半身直接變化成了兩個拾得來,都只有原來的一半身高。

    劍客被這突發的變故一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吳求道看着那個突然出手的劍客,心中大怒:“瓊仙子道友,你不是說受人之託,只是來看看情況嗎?爲什麼還藏着一個殺手鐗,這人是要用來對付我的嗎?”

    要知道,底下藏的人太多了,吳求道一時也沒注意到其中還有這樣的高手,若不是這兩個怪和尚替他擋了一槍,一不小心,說不定他也會陰溝裏翻船。

    麻姑恨恨看了一眼倆怪和尚,對那劍客說:“鄧德誠,你還等什麼?”

    劍客鄧德誠審慎地觀察了一眼吳求道,然後提劍揮向寒山拾得二人。

    “啊!”野雞道人再度驚叫出聲,“竟是‘蛇劍道人’鄧德誠!”

    原來這出手刺殺的劍客鄧德誠,本是江南西道撫州臨川人,生於武週年間,也是近兩百年前的傳說人物了。

    當時,因薛懷義與法明等僧人編撰佛讖,稱武則天是彌勒佛轉世,又有胡僧獻長生藥,故而則天大聖皇帝命天下天下僧尼日出一錢,在神都洛陽造了大佛像,於是佛門大興。

    神龍政變,還周於唐後,繼位的中宗李顯、睿宗李旦、玄宗李隆基均反感佛門,因此世崇於道。

    等到鄧德誠成年後,便常常隨家人焚香禮拜,發誓要佐國扶教,立下不世之功!後來他聽聞東海君和麻姑兄妹的仙蹟,十分嚮往,便求道於麻姑山,拜入了丹霞天宛陵洞黃老丹鼎道之中。

    他的親友常拿這點取笑他:“那‘佐國之功’啊,都是文臣武將立下的,你現在出家當了道士,還怎麼完成這樣的志向呢?”

    那野雞道人盡力塑造着氛圍:“鄧德誠颯然一笑,對答曰:‘此志非世人所知也!’”

    陶德聽得眉頭緊皺,忍不住問道:“他跟家人朋友的聊天內容,你怎麼知道的?”

    野雞道人瞪了一眼陶德所在的方向,喝罵道:“你懂什麼?《史記》裏面,秦始皇帝出遊一番,便有漢高祖嘆息‘大丈夫當如是也’,又有西楚霸王說‘彼可取而代之’,難道太史公站在他們身邊親耳聽到了?史家之言,不過合理想象、敷衍成章罷了,要不換你來說?”

    陶德翻了個白眼,只好告饒,讓那野雞道人繼續吹噓自己的見聞。

    “咳咳咳……”野雞道人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了起來,“那鄧德誠果然天資不凡,於明威上清之道進步飛快,甚至超越了帶他入道的叔叔神霄真人鄧紫陽。”

    傳說有一日,鄧德誠從麻姑山上下來,要回到山下私宅,中途卻遇到了一條巨蛇橫於路上,那巨蛇頭角崢嶸、腰大數圍,非常可怕。

    誰知鄧德誠沒有害怕,也沒有出手降妖,而是從路邊水坑裏掬水撒上去,邊撒水還邊對巨蛇說:“我看你也快化龍了,那就該隨水飛騰,別擋着行人的道路了!”

    巨蛇聽了這話,忽然化作了一柄長劍,只是劍身依舊是彎彎曲曲的,像是蛇的形狀。

    等第二天,鄧德誠將這蛇劍帶上麻姑山以後,神霄真人便傳了他《北帝神劍訣》,教他如何使用這奇形兵器,從此鄧德誠行走江湖,就有了蛇劍道人的外號,而那柄曲刃怪劍也被稱爲“德誠蛇劍”。

    玄宗時,吐蕃侵擾河右,玄宗博訪道術,聽說了蛇劍道人鄧德誠的名聲,就請他去京師請教,說:“吐蕃佔據石堡城,頗爲邊患啊。”

    鄧德誠誠惶誠恐地回答說:“臣以草野之賤鄙,卻受了聖上破格的重恩,敢不效用,以安聖慮!”

    於是,鄧德誠去了邊關,焚香冥祝,施展《北帝豁落七元符》,符籙點燃化作七盞符燈,勢若流星,砸向城牆,一陣巨響後,那石堡城就化作了灰燼!

    野雞道人總結道:“蛇劍道人此行,令玄宗皇帝大喜過望,從此改石堡城爲振武軍,更是一舉爲我大唐開疆拓土一千多裏,一兵不出而攻守之勢異也!以道士之身而佐國立功,實爲我輩修行者的榜樣啊!”

    遠處,和合二仙已經被蛇劍道人鄧德誠砍了十幾劍,地上都是他們的屍體,但這些殘肢都變化成了縮小版的和合二仙,滿地亂跑地對蛇劍道人哈哈大笑,彷彿是在嘲諷一般。

    一個小拾得笑道:“《北帝神劍訣》果然不凡,劍法中含有大仁啊!”

    旁邊一個大上兩倍的寒山和尚將小拾得扔到肩膀上坐着:“這劍中之仁從何說起啊?”

    小拾得哈哈大笑:“你看鄧真人手持神劍,砍了半天,一個人也沒殺死,豈不正是持劍以誠,仁德君子嗎?怪不得這劍叫作‘德誠蛇劍’啊,劍是仁者兵器,人是道德先生嘛!”

    說完以後,二十幾個大小不一的怪和尚全都哈哈大笑起來,連跑都不跑了,直接癱在地上笑得喘不過氣來。

    吳求道見狀都皺了皺眉,好傢伙,這通嘲諷是真的毒,他一個旁觀者火氣都上來了。

    那蛇劍道人已經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盯着那羣小不點。

    一個小不點和尚率先停了笑聲,其他小不點也都逐漸停了下來,二十幾個小肉塊又各找各的,緩緩融合了起來,變回了正常體型的寒山與拾得倆和尚。

    寒山和尚雙手對着蛇劍道人行了個合十禮:“久聞麻姑山北帝派道友,擅長三科祕術,一曰‘北帝劍術’,可度亡解厄,神劍一揮萬鬼自潰;二曰‘五雷靈符’,可攢簇五行,風雨雷霆應時立致;三曰‘太上正一盟威祕法’,可召龍役神,禁詛鬼魅辟邪禳禍。”

    拾得和尚撓撓頭皮,挖挖鼻孔,隨口問道:“這北帝劍術是看到了,殺豬宰羊也許不錯。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見另外兩大北帝祕術?”

    蛇劍道人總算開口了:“兩位大和尚很是自信啊!”

    和合二仙一同笑道:“還請道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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