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好不容易趁着小王去上洗手間的功夫,喬意把手上剛買的綠豆雪糕遞給劉諾,隨意的說了句:“天兒熱,解解暑。”
說完,自己倒是不客氣,撕開包裝袋就咬了一口,冰冰涼涼的,很是可口。
劉諾笑嘻嘻地接過雪糕,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把安全帶解開,一雙小眼睛眯着瞥向身側副駕駛坐的有些散漫的喬意,帶着點兒微妙。
似是空氣中的燥熱氣太盛,他主動挑了話題:“喬姐,您每天這麼拼命幹,大熱天地還跟我們出來,圖啥啊?”
“錢唄。”
她回答得漫不經心,眼神輕飄飄地看向劉諾。只一眼,他就覺得那股子專屬於她的高傲勁兒瘋長,自己生生被壓了一頭。
明明這句話該顯得人庸俗拜金,在她口中說出來卻像油鹽醬醋那般悠然,自己卻相形見絀。
喬意一直在觀察着劉諾的反應,見他爲了調解氣氛主動搭話,卻又在聽完自己回答後面露難色,隨即尷尬地笑了笑,便覺他的檔次在心中又降低不少。
這樣一個人,當別人戳穿他的想法後會暗暗生氣計較,卻又礙於面子不能發作,如此懂得世俗之道,也必然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喬意收了心思,方纔的試探只是小試牛刀。這幾日相處下來,劉諾跟平常無二,對自己儘管有戒心,但也算得上尊敬,就連懶都不偷了,更讓她無法調查下去。
車門從外面打開,小王上來了。一見着兩人手裏都拿着雪糕棒,眼睛提溜一轉,喊道:“好哇,喫雪糕也不給我留一個!”
喬意輕笑,挑了挑眉,雙手抱臂,應聲道:“別介啊,我從後面冰櫃拿的。”
“啥?”
頓時,小王歇了心思。
嘀嘀咕咕的:“這後面哪兒來的冰櫃,不就一個水晶棺。”
真就給喬意笑得肚子疼。
劉諾把車開回殯儀館,和小王按照流程把遺體送到了冷櫃,藉着出去清洗的由頭,就沒回來。喬意忙着入殮,在工作間一待就是一下午。
傍晚的天空映照着橘黃色,東方的落日餘暉透着溫柔。喬意站在窗邊,眼眸有些幽深地凝望着遠方有些朦朧的落日晚霞。
方纔入殮的是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小姑娘,因爲癌症去世的。生前想必也遭受不少苦難,俏麗的容顏彷彿只是睡了過去,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雙翼,卻沒了靈動。
她現在還記得雙手拂過小姑娘光潔的腦袋時的觸感,很難不動容。都是正愛美的年紀,卻因爲病情不得不割捨掉頭髮。小姑娘的手背和胳膊上都遺留着密密麻麻的針孔,觸目驚心。
她的父母特意叮囑了喬意,可以幫小姑娘戴上假髮,讓她漂漂亮亮地走。喬意自然是答應的,聽到家屬說孩子喜歡漢服,專門找來了漢服款的壽衣。
方纔給小姑娘穿上衣服,做好髮型後,她都不免得被驚豔到,隨後眼眶有些溼潤。此時看着遠方夕陽西下,不禁黯然神傷着,爲一個年輕的生命所感到惋惜。
回辦公室換了衣服,喬意望了望倉庫那邊的方向。見燈還亮着,眉頭微蹙,擡起左手看了眼腕間的手錶,七點半。
隨後她將手機攥的緊緊的,往倉庫的方向走去。
門果然開着,院裏停着輛銀色麪包車,後備箱打開着。她環顧一圈,發現並沒有看見人,心中的疑惑感更甚。越往近走,那股不適愈發強烈,她躡手躡腳地靠近麪包車,待看清了後備箱裝的是什麼後,從背後被人敲擊了一棒,立刻暈倒在地。
看着倒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的喬意,清瘦男人開口:“行了,解決了。”
劉諾這才從一側的石柱後面出來,點了根菸笑得很是猖狂,走到那清瘦男人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防範意識不錯,多謝了啊!早看這娘們兒不對勁,盯我盯那麼緊,要不是你小子多長了個心眼兒,估計咱好不容易支起來的攤子就得散嘍!”
孟凡瞥了眼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油手,有些嫌棄地往旁邊移了移。壓着黑色鴨舌帽,脖子上的綠色紋身在月光下有些瘮人的戾氣,他隨手將棒球棒丟在草坪上,迴應道:“該我的一分也不少,不該我的一分也不多拿。這女人你看着辦吧,貨我今天出,沒你的事兒了。”
劉諾看着他明顯走路有些不對的姿勢,嘲弄地笑了笑。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喬意,從麪包車裏翻出一個用來裝屍體的密封袋,嘴裏叼着那根被吸得僅剩一點的菸頭,歪着嘴講:“姑娘,別怪我,誰讓你硬要查這樁事兒,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不是?我又怎麼能放過你?”
他強硬地將人裝進袋子裏,取了透明膠帶封住喬意的嘴巴,拉上了拉鍊。空中滴落下豆大般的雨點,女人披散的頭髮被凌亂的塞進去,拉鍊卡住了稀碎的髮梢。
平時裝屍體搬屍體都是跟死人打交道,劉諾這次顯然是心慌的,手腳並用把人搬上了麪包車最後一排座位,放在座位底下,用箱子和蛇皮袋堵住,直到看不見他才歇了口氣。
將菸頭丟在地上,開了車駛出倉庫的院裏。
與此同時,在距離殯儀館不到三十公里的一傢俬立醫院裏,有人正趁着夜色,在進行一場骯髒的交易。
路途顛簸,孟凡那一棒並不輕,喬意只覺得腦袋裏的神經錯亂着,她想開口喊疼,意外發現自己嘴上被貼了膠帶,怎麼也喊不出來,甚至呼吸都異常困難。
“唔唔唔…”
喬意從口中發出幾聲嗚咽,這種被黑暗籠罩着的巨大恐懼頓時傾沒了她。好在雙手和雙腳沒有被捆綁住,喬意這會兒閉上眼睛撕去了脣部貼着的膠帶,強忍着那股噁心去摸索着拉鍊的頭部。
前排的劉諾心中好似鼓點敲擊着,不時回頭看一眼座位後排,就是想要確定喬意是不是醒過來。這時上了西郊的高速,他沒發轉移注意力,只得認真開車。
夜晚的風迅捷地吹着,大雨滂沱更顯得在公路上行駛飛快的銀色麪包車艱難起來,雨刷器刮蹭的聲音結合着雨滴砸向地面一齊宣泄着不滿。
喬意一邊回想着自己被打的經歷,試圖找到線索,一邊小心翼翼地拉開拉鍊。在這樣月黑風高,下着傾盆大雨的夜晚,任誰都心驚膽顫,更何況她目前的情況並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