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闌回禁閉室內看查季禪淵,季禪淵綁繩已松,脫力倒地。
待走近幾步,只見季禪淵雙目緊閉,枕着衣袖,額頭佈滿細汗。
“少躺着裝死。”周平闌只下意識踢了踢季禪淵,此次尚有收力。“起來喫點東西。”
季禪淵依舊不理。周平闌按楚賢吩咐命人于禁閉室內設了幾處燭火,而後極不耐煩的端了水食到季禪淵臉邊。
待周平闌稍留神才發現季禪淵面頰新添了鮮明的紅痕,手腕掌心更是大片紅腫起泡。
瞧着不由冷笑道,“不想這劉公可比我還狠。”
季禪淵悠悠開眸,面色略顯憔悴,見楚賢未跟來,才放心轉身,背對周平闌。
見季禪淵如此態度,周平闌自然不受用,心中火氣難免又燃,奈何吃了昨日的教訓,此刻自不敢妄動季禪淵,索性多說些羞辱之詞以求宣泄。
“我勸你最好實相點,現下這節骨眼,你哥還願意賞你口喫食,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季禪淵,“……”
周平闌自顧着譏諷笑嘲,“你可知劉公聽聞你一人,最多不過八九歲,將王伯公家宅燒盡是何反應?”
季禪淵木然的雙目閃過慌措。
而後卒然起身推擊周平闌,“你同他講了什麼!”
楚賢未曾同季禪淵說過自己知曉了這些,那場火是季禪淵最不願爲人所曉之事。
季禪淵自知懵懂之童,行出此事,爲世道所不恥。
但他何來的選擇?
那時所有人都要索他的命,但憑什麼他便要束手就擒。
季禪淵還未嘗過半點鮮甜,莫非上蒼賦他性命,便是讓他遭罪受苦的嗎?
人皆可餐餐飽食、金迷紙醉,唯他不夠格,這叫他如何甘心?
即便今日,季禪淵仍不覺自己那把火有何錯處,那家人不死,便是他死。
他別無選擇
雖說不覺有錯,此事仍是深埋於季禪淵心中的暗影。
是他不想,不敢展露與任何人,尤其楚賢的性之惡鄙。
季禪淵希望楚賢看到自己是體貼,恭順,本分的。
可爲何事事均要破其苦心,違其本願?
一邊的看守吼聲上前,周平闌擡手製止。
季禪淵如此激憤之態,正是周平闌所要的,他甚是滿意。
“王伯侯千金買你,你卻恩將仇報,你就是噩童轉世,禍害人倫,背馳德法,如今你長至這般年歲,只怕殘害了千萬條人命吧。”周平闌起身不給季禪淵襲傷自己的機會。
季禪淵亦撐着起身,衆看守接到周平闌指示,上前便將季禪淵捆壓,制服到不能動彈。
季禪淵奮力掙動不得願,終只能怒目狠視周平闌,“慘絕人寰的是你!你們自詡比肩造世主,口言普渡衆生,卻視人命如草芥。貪婪,矯飾,無饜,惡鬼見了你們都要避讓三分!”
周平闌登時一愣,而後似是觀賞了出大戲般拍掌大笑起來,“你這可是五十步笑百步了銀眼童。”
季禪淵隔空啐了周平闌一口。
周平闌笑聲一斂走至季禪淵面前,戲謔道,“你莫以爲我真的不敢動你。”說着於季禪淵腹部重掃一拳。
季禪淵悶聲喫痛欲屈背,奈何被兩侍衛鉗制着不能如願。
季禪淵咬牙道,“人皮爛腸。”
隨即便是一聲脆響,季禪淵慘白的雙脣被血液浸染。
“劉公既體恤,這飯你是喫也得喫,不喫就灌下去!”周平闌火氣發作,示意兩看守強喂。
季禪淵坐倒於地,埋頭雙肩發顫。
周平闌奚落道,“如何,現在知道怕了?”
“哈哈…”季禪淵含笑擡頭,望向周平闌,頗爲瘮人,“哈哈…哈哈哈哈…”如此不可收拾的仰天長笑。
周平闌,“?”
受夠了季禪淵次等失心瘋模樣,周平闌令聲道,“堵上他的嘴!”
“是!”兩看守蹲下,抓起碗內涼透的白饅頭,固住季禪淵下巴,奮力往其口中塞。
不得呼吸的季禪淵下意識擡手,想掰扯開兩侍衛強硬的動作。
兩侍衛看到季禪淵的手遍佈駭人紅疤,部分水泡甚至破裂泛着水光,看守同時罵了句髒,“大督,這小子的手…”
周平闌哼笑道,“該!我現在只恨劉公下手輕了,下回應將熱油灌入這張爛嘴纔是。”
兩看守只強笑着附和,“是是是,該!”
“別光顧着喂幹食,也讓喝些水,一會噎着了可如何同劉公交代啊?”
“是。”二看守聽令,一人搬起季禪淵下巴迫使其仰頭,另一人端着碗傾盆灌下。
渾濁白水順着鼻腔強勢入侵季禪淵氣管,“咳咳…咳咳咳!”季禪淵不可剋制的咳嗆起來。
這感覺熟悉的可怕。
“本宮要殺你,如同碾死螻蟻一般容易。”
“我現今養着你條賤命這麼多年,你卻不存半點恩念,那便別活了!”
“沒爹孃是吧,那便讓爺爺我好好教訓你!”
……
這些年的所向披靡,宛如癡夢,現下的摧殘折磨,復又掀起了早已刻骨的無力和不堪。
季禪淵努力想要拋開,逃離,忘記的過去似乎,如何都不肯放過他。
難道只有地獄,纔是他的歸宿?
所有的風光,安穩,愜意,都不可能於季禪淵身上永存。
這便是他的命,他努力想要擺脫的命。
“楚世子到———”外頭看守大喚。
周平闌感趕忙命那兩看守住手,自己追着出去。
“開門。”楚段存簡聲道,不正眼去瞧周平闌。
周平闌恭維之詞尚未出口便被堵了個不知所所,轉留着眼珠,瞄見楚段存身後的…熟人。
“這位是…”周平闌費力思索片刻,“星…星…”
“宿星落。”宿星落掩嘴笑道,“大督真是貴人多忘事,前天才見的面如今便記不得了?”
“哦吼吼吼,是周某大意,還望星落君莫要怪罪,改日周某設宴賠罪可好?”
宿星落轉去詢楚段存,“世子,奴家同大督少有打交道,不知大督之詞可信不可信。”
楚段存回首笑視宿星落,“無妨,我且替你記着,量大督也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