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馬超並未一起前來,衆人心裏就已然知道,馬超不可能去許都了。

    果然,馬騰開口說道:“幷州之戰後,孟起落下腿疾,想必大家都知道。這幾年一直在醫治,就是不見好轉。這幾日愈發嚴重,今早竟然臥牀不起。”

    雖然早就想到馬騰必定會找藉口推託,但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

    因爲那一仗,馬超小腿受了重傷,這個不容置疑。馬騰以此爲理由,也算不得藉口。

    見曹衝等人都默不作聲,馬騰繼續說道:“但是天子徵召,我很惶恐。”

    曹衝平靜地問道:“前將軍,那你的決定是……?”

    馬騰咬咬牙,說道:“老夫親自去一趟許都。若能求得天子開恩,免了差事,我馬家必定謝主隆恩。如若不能,那我便替孟起當差,隨侍天子。”

    果然還是如後世史書記載的一樣,歷史沒有發生改變。

    曹衝並未立即說話,陷入了沉思。

    衆人見曹衝不說話,於是也都沒有開口。

    馬騰焦急地等待着曹衝的答覆。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希望,希望曹衝放棄徵召,就此返回。隨即他又在心裏苦笑,怎麼可能?

    就在大家各懷心思的時候,曹衝忽然正視馬騰,長嘆一聲:“唉,可惜!”

    這突兀的一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詫不已。

    尤其是馬騰。

    他驚疑地問道:“使臣爲何嘆氣?究竟是在可惜什麼?”

    曹衝嚴肅地答道:“我原以爲前將軍會做出一個正確的抉擇,卻不料竟然是這個結果。”

    “我爲將軍今日的錯誤抉擇嘆氣。我爲將軍感到可惜,我爲孟起感到可惜,更爲馬家一門忠烈感到可惜!”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

    馬騰以及他的兩個兒子馬休、馬鐵,同時站立起來,怒目而視:“曹公子,此話何意?你把話說明白!”

    曹衝平靜地說道:“爲人父母者,總是爲自己的兒女着想,即便是付出自己全部的心血,甚至生命,也在所不惜。”

    “此乃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他稍作停頓,繼續說道,“今日將軍自認爲是替孟起考慮,也許心中還在竊喜,以爲自己救了兒子。”

    說道這裏,曹衝忽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但你根本想不到,你今日的行爲,大錯特錯!你,實際上是在害他!”

    就在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盯着曹衝的時候,曹衝高聲說道:“將軍,你正在親手把自己的兒子,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現在不光是馬騰父子,就連賈詡等人也感到震驚!

    馬騰變得又驚又怒。

    由於情緒過於激動,馬騰竟然怒不可遏地指着曹衝,大聲嚷道:“你,胡言亂語,危言聳聽!”

    曹衝平靜地說道:“前將軍,稍安勿躁。”

    他盯着馬騰,緩緩說道:“如果將軍願意,可否與我單獨一談?”

    馬休立即說道:“父親,不可。”

    曹衝笑道:“少將軍,多慮了。老將軍久經沙場,何等大風大浪沒見過,該擔心的應該是我吧?”

    話音剛落,周不疑低聲說道:“公子,切莫輕率。”

    曹衝看了一眼馬騰,朗聲說道:“我相信馬將軍是光明磊落的人,絕不會乘人之危,更不會背後耍伎倆,是吧?”

    曹衝微笑着,看向馬騰。

    馬騰臉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憤怒地說道:“當然不會,怎麼可能,你把我馬騰看成什麼人了?!”

    此話一出,曹衝迅速地說道:“既如此,還請諸位離席,我要與馬將軍單獨一談。”

    在曹衝的要求下,衆人紛紛離開議事廳。

    周不疑離開之前,擔憂地望着曹衝。曹衝見此,微笑着對他擺了擺手。於是,周不疑輕嘆一聲,離開了議事廳。

    馬休、馬鐵走出議事廳後,似乎是怒火難消,怒瞪衆人。但許儀、典滿等人見此,與他們對視,目光更爲凌厲。

    議事廳內。

    見衆人離開,馬騰神情疑惑地問道:“曹公子,你方纔說我在害自己的兒子,究竟是何意?”

    曹衝聽聞此言,平靜地說道:“將軍,現在只有你我兩人,有些話不必拐彎抹角,我就開誠佈公地直說吧。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將軍恕罪。”

    馬騰緩緩說道:“公子請講。”

    曹衝嚴肅地說道:“此次天子徵召,是何緣由,想必將軍比我更清楚。”

    馬騰點了點頭,神情凝重地說道:“我知道,曹公忌憚我。”

    曹衝見此,接着說道:“忌憚你的何止曹公。鎮西將軍韓文約,野心勃勃,一直以來妄圖獨霸西涼,卻始終未能如願。不就是因將軍你?”

    “一直以來,都是由將軍你與他抗衡,若有朝一日你離開西涼,會有什麼後果,將軍你難道從未想過?”

    馬騰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我離開西涼後,孟起將接管我的部曲,繼續進行鎮守。”

    曹衝神情更爲嚴肅地說道:“孟起將軍畢竟不如將軍你這般沉穩,若韓文約心懷叵測,以陰險手段暗算他,甚至唆使他一起反叛,會有什麼後果,我就不必直言了吧。”

    馬騰聽到此話之後,神情不滿地說道:“孟起豈會輕易受人擺佈?!”

    曹衝平靜地說道:“知子莫過父,將軍方纔所言,恐怕你自己也不確定吧?”

    此話一出,馬騰又陷入了沉默,閉口不言。

    曹衝見此,更爲嚴肅地說道:“依照大漢律法,在外領兵的將領,必須將家眷送往都城。將軍你一直未將家眷送去,而朝廷直到如今才徵召孟起將軍,已是法外開恩。”

    “若孟起將軍入朝爲官,侍奉天子,只要不起事端,將軍你還可以繼續在西涼鎮守,韓文約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若將軍你親自前往許都,孟起將軍接管你的部曲鎮守西涼,韓文約必定會挑起事端。若孟起將軍被他暗算甚至唆使,他會是什麼結局,將軍你與你的衆多家眷,又會是什麼結局,不需多言吧。”

    馬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而曹衝一直盯着他,不再說話。

    片刻後,馬騰長嘆一聲,無奈地說道:“既如此,我已知曉。請容我回去商議之後,再做決斷。”

    曹衝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明日,我靜候將軍答覆。希望將軍能做出利國、利民、利家、利己的正確抉擇。”

    話音剛落,曹衝與馬騰同時起身離席,走出議事廳。

    馬騰一行人離開之前,馬騰盯着曹衝,許久之後,才轉身離去。

    曹衝望着馬騰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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