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去十日。”
“好，我答應你。”
“小傻子，這是什麼？”
幾個十歲出頭的小孩，站在小巷子裏。爲首的男孩手裏捏着一個包子，衝着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晃了晃。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隨着他晃動的手盯着包子，聲音清脆：“是包子，哥哥想喫的！”
男孩笑得不懷好意：“是不是很想要？”
小女孩害怕地看着他不說話。
他手一揮，扔在她面前：“喏，給你了，拿去喫。”
包子在地上滾了兩圈，白白胖胖的身體沾滿了灰塵。後面的小孩捧腹大笑，紛紛喊道：“傻子快撿！不然你家哥哥可要餓死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小女孩眼睛瞬間溼潤了，含着淚水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包子撿了起來，用小手輕輕地抹去最表面的灰塵。然而這只是無用之舉，它仍然髒兮兮的。
“果然是傻子，根本不懂什麼叫嗟來之食。”男孩佔着在學堂唸了幾年書，文縐縐地吐出一個成語，惹來其他小孩崇拜的眼神。
小女孩沒有搭理他們，捧着包子一路跑回去。
她推開破舊的門，發出嘎吱的聲音。哥哥正坐在漏風的窗邊看書，頭也不擡地說道：“傻子，你又跑哪玩去了？快來和我認字。本來就夠傻了，以後大字都不識一個，指不定被人怎麼欺負。”
她咧開嘴，跑到他面前：“哥哥，包子。”
哥哥終於擡起頭，看到她手裏髒兮兮的包子，脣紅膚白的臉上佈滿了震怒：“你這是哪裏撿來的？”
“別人，給的。”她不懂哥哥爲什麼會生氣，委屈巴巴地說：“哥哥，餓，喫。”
“你就知道喫！”哥哥拍下她的手，只聽啪得一聲，她的手背紅了，包子軟塌塌地掉在地上。
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響動，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包子，聽着哥哥在一旁訓斥的聲音：“你懂不懂什麼叫自尊？以後再撿地上的包子，我就打你了。”
她癟着嘴，無聲地流淚。
慕椛很久沒有夢到過小時的事了，對於他來說，顛沛流離的日子是痛苦，是噩夢，是恥辱，他不願也不想再去面對那時的經歷。
可他今日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裏慕桃被人欺負，卻心心念念惦記他餓了，想給他包子喫。
他靠在牀頭，捂着一抽一抽的心口，突然一滴淚掉在他的手背上，他摸了摸臉，才發現，他臉上全溼了。
他看着手背，想的是，當時他打她的手時，她痛不痛。
“真的不能和哥哥說一聲嗎？”
慕桃坐在馬車的窗邊，糾結地看向薛府的大門。
“不可以。”薛其毓揮了揮摺扇，聲音溫柔：“既然答應了我，就得按我的要求來。”
“可是，我走得這麼突然，他一定會擔心的。”慕桃憂心忡忡地說道：“我最瞭解他不過，他一衝動，怕是會傷害到自己。”
“我會讓大哥看好他。”薛其毓笑着看她：“你真想讓我原諒他，便好好地陪着我出去散散心。我本就難受，你還總在我面前提他，這讓我如何釋懷？”
慕桃閉上了嘴。
“我向你保證，這幾日你好好的哄我高興，我便既往不咎，還如從前那般待他。”薛其毓支着下巴看她無措的神情：“你也知道，慕椛最在意的是什麼。他這人，心比天高，一心想成爲人上人，不願再跌落泥底。且放心吧，我不會報復他的。”
“其越哥。”
慕椛“撲通”跪在了薛其越的面前，膝蓋磕地的響聲聽得令人心驚。
薛其越想起薛其毓臨出發前和自己說的那番話，心裏嘆了口氣。
“你且起來，不用跪我。”薛其越別過了臉。
“其越哥，求求你告訴我，其毓把桃桃帶到哪裏去了。”慕椛直接磕了個響頭，五體投地：“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們自小相依爲命長大，形影不離。她從來沒離開過我，我也沒有離開過她。我實在放心不下，求你讓我知道，求你……”
“其毓將她帶走出門遊玩了，十日後歸家。”薛其越沒忍不住心軟，說道。
“去了哪兒？”慕椛期望地看着他。
“我不知，你且放心，其毓會照顧好她的。”薛其越守住了最後的底線。
“他一定是故意的。”慕椛含淚笑道：“他知道我……”
“知道什麼？”薛其越挑眉看了他一眼。
慕椛僵了僵身體，藏住眼底深處的敵意，面上極其可憐：“多謝其越哥告知，我也算放心了。”
“你起來吧，這幾日跪的還不夠嗎？”薛其越道。
慕椛緩緩站了起來，突然腳一軟，往薛其越身上倒去。他連忙伸出一隻手扶住了他，免得他倒在自己懷裏。
“其越哥，對不起，方纔眼前發黑，一時沒站穩。”慕椛直起身子，驚慌地說道。
“無事。”薛其越淡淡地整理衣袖：“你退下吧。”
慕椛抿緊脣角，緩緩走了出去。
“溫泉山莊？”
“嗯。”
薛其毓扶着慕桃下了馬車，只見面前的山莊門口掛着一個巨大的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寫着四個大字：溫泉山莊。
“既然是散心，怎麼能少的了泡溫泉這一項。”薛其毓微彎脣角：“進去吧。”
走進山莊，便發現裏面別有洞天。磨得平滑的青石板鋪出一條小路，穿過巍峨的假山，精緻的植林景觀，來到一眼溫泉處。
溫熱的霧氣瀰漫着泉水上方，旁邊建了一個小木屋，場景極其雅緻。
“去帶姑娘更衣。”薛其毓招來一個丫鬟吩咐道。
丫鬟領着慕桃走進木屋裏，只見裏面放着一個浴盆，盆裏已經盛滿了熱水，玫瑰花瓣在水面上漂浮。旁邊的架子上放着疊得整齊的紗衣與澡巾。
“姑娘，都已經準備好了，可需要奴婢伺候？”丫鬟細聲細氣地問道。
“不用。”慕桃連忙紅着臉擺擺手。
不知過了多久，薛其毓半闔着眼靠在泉邊，一手執着茶杯抿了一口，聽到腳步聲便擡起了頭，瞬間呆住了。
慕桃窈窕的身姿罩着一件輕薄的紗衣，小臉被薰得微紅，她扯着衣襟，只露出白皙的脖頸，害羞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