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對。
他產生了一種錯位感。
他的喉嚨彷彿被人強行放進了一顆石子,抑着他的嗓子發不出聲音。他甚至不敢看慕椛,只能盯着慕桃那雙泉眼般的眸子,想試圖從裏面收集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桃桃,你不是,喜歡二哥麼?”
此話一出,慕椛的臉瞬間陰了下來。他微不可察地看了眼薛其琛,又看向慕桃。
慕桃睜着眼睛疑惑地看着薛其琛:“琛哥哥,怎麼啦?”
薛其琛動動脣,正要說什麼,卻聽見如同霹靂的兩個字。
“夠了!”
是慕椛,他的表情十分難看。
“其琛,我先帶你去休息。桃桃,你先回房去,天還早,再睡會兒。”慕椛拍了拍慕桃的肩膀,不等他們迴應,便拽着木木的薛其琛要走。
薛其琛半邊手臂被慕椛抱進懷裏,被他半拉半拖地移動。他一點一點轉頭,看向背後的慕桃。
只見她站在原地,十指慢悠悠地梳理着凌亂的長髮,她笑着,眼睛卻帶着憐憫地看着薛其琛,脣微微動了動,好似在說:
你不該來。
薛其琛猛地眨眼,卻見她仍舊是那副天真無辜的表情,他幾乎以爲自己眼花了。
“桃桃……”他忍不住喊她。
慕椛的手將他抓得更緊了,拉着他迅速離開了小廳。
慕桃嘆了口氣,轉身上了樓。
“是家裏發來的信函。”薛其越展開手中的信,快速掃了眼,表情有些怪異。
“可是父親出什麼事了?”薛其毓拉住馬,停在他旁邊。
“不,是其琛寄來的。”薛其越搖了搖頭,放飛了手中的白鴿。他拽了拽繮繩對着薛其毓道:“走吧,我們得去昆城。”
“其琛?昆城?”薛其毓一驚,聽得一頭霧水:“我們爲什麼要去昆城?這和其琛有什麼關係?他不是在邊城嗎?”
“你自己看吧。”薛其越淡淡地說道,一邊將信遞給他。
薛其毓接過,一字一句地看着,看到最後竟是氣得笑了出來:“好得很,好得很。”
“這段日子,你是越來越不像你了。”
薛其毓擡起頭對上了自家大哥面無表情的臉,愣了一下。隨後他動手將信撕碎,只道:“走吧。”
薛其越摸了摸胸口處,揮起馬鞭與薛其毓打馬而去。
“你倒也不必如此防備我。”薛其琛看着躺在一旁的慕椛,自嘲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哪是我能挑撥的。”
“這幾日,咱們就睡一塊兒。”慕椛冷冷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懶得再僞裝。不要再去接近慕桃,我不喜歡。”
薛其琛忍不住想起了從前那個一顰一笑都鮮活靈動的少年,才知道,原來自己從未了解過他。
他冷下臉的樣子,竟是這般陌生。
薛其琛側着身體盯着他發呆,始終無法冷靜下來,便起了身。
“你去哪兒?”慕椛含糊不清地問道,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還是伸手拽住了他。
“我不會上去,就出去吹吹風。”薛其琛道。
慕椛鬆開了手,放任他離去。
他來到了畫舫的門外,這是他從水裏爬上來的地方。
太陽已露出了半邊臉,染紅了原本黑沉沉的天空。
“琛哥哥。”
清脆悅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轉過身,看見了慕桃。
她被晨曦籠罩,美好得不似真人。
“桃桃。”他喚了她的名字,看着她一步步踩着雲霞來到自己面前。
“琛哥哥,”她道:“你現在就走吧,不要再喜歡慕椛了,以後離他遠遠的。”
“爲何?”薛其琛的眼睛黑得純粹,不含任何雜質,直直地盯着她:“大哥二哥都這麼對我說過,可是,我以爲你能理解我。”
慕桃笑了一下,擡起頭看向那半輪耀眼的旭日:“太陽既會東昇,也會西落。可他太過耀眼的時候,便會灼傷一切。”
“你是在說椛椛?”
慕桃不說話了,她眨眨眼,突然流下了一滴淚水。可她臉上卻沒有悲傷,帶着笑意看着薛其琛。
“至少,讓我送你們去昆城。”薛其琛皺眉,無奈道:“我不會再勸你們回去了,只是我放心不下你們倆,到了昆城我就走。”
“琛哥哥去過昆城嗎?”
“沒有。”薛其琛有些煩躁:“桃桃,到底發生了什麼?能不能告訴我?慕椛爲何會對你……”他看着她頸上的吻痕。
慕桃搖搖頭,低聲道:“對不起。”
“你的心中還有二哥麼?”薛其琛問道:“你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你是心甘情願與他如此麼?”
“哥哥在我心中,永遠是最重要的。”慕桃道:“別的,沒有什麼,能比得過他。”
“可那不是愛,對麼?”
“是,那又如何?”慕桃笑得無邪:“我與他,一直一直都在一起,以前如此,以後亦會如此。”
他放棄了,嘆了口氣,笑道:“好,我什麼都不問了。昆城冬暖夏涼,四季如春,很適宜人居住。若是,出什麼事了,你們一定要回薛府。”
“我和哥哥會一直在昆城,不會再離開了。”慕桃俏皮一笑:“昆城那麼好的地方,若是死後長眠於此,應當也是很幸福的吧。”
“死後一切都是虛幻,應當珍惜當下纔是。”薛其琛道。
慕桃見他悶悶不樂的神情逐漸變得灑脫,低頭輕笑:“所以,琛哥哥也別再就糾結過去了,離開昆城後,一定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