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他什麼時候喫過這麼大的虧?不賺錢也就忍了,這次倒好,甚至還要賠錢。早知道,他寧願讓糧食爛在糧庫裏。
這比生意傳出去,將是他作爲商人終身的恥辱!
“行了,五成就五成吧,跟崔家的聲望相比,就是全送給他又何妨?”崔浩將嘴裏的血水吐盡,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蒼老了些許。
再鬥下去不是不行,那一瞬間他想過很多破解的法子,能試一試,可是,不能賭啊。
崔家的千年聲譽賭不起!
如果因此葬送了崔家千年的聲譽,不管是他還是崔掌櫃,都將是崔家的罪人。
這一刻,崔浩笑了,略帶着一些無奈地笑了。
哪怕李承乾走了,哪怕遠隔千里,但人家真就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可笑他們還屁顛屁顛的派人追去想找回場子,能找回麼……
與他們不甘而惆悵的心情相反,此時的楊林是真的意氣風發。
這麼多年的一口惡氣,在今天出了個淋漓盡致。
那叫一個爽。
沒得講!
回到糧鋪的楊林,愣是在大冬天喝了兩碗涼水,不過還是難以遏制他心中的激動。
“咋樣了?”王德全隨意地問道。
其實結果早在他看到那封信函的時候就猜到了,可不親耳聽聽,他屬實有些不甘心。
“還能咋樣,搞定了。”楊林說道,“剩下的事你去處理吧,我這口惡氣是出了,不知道你那口惡氣還想不想出。”
王德全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哪兒還有什麼惡氣,不得不說,李公子看得是真遠,只怕當初他就料到了今天的一切。”
這話,王德全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說了,但每一次都是打心眼裏的佩服。
不服不行啊。
至於楊林說的出氣,說實話,這麼多年下來,他早就看開了,在這一點上,他倒是比楊林要強一些。
“說那麼多作甚,今後好好跟着李公子幹。”楊林說道,“這一次,我也要把家裏的重心全部弄過去,涇陽也好,長安也好,留下一些夠用的人手就行,就連佃戶,我都準備動員動員。”
這一次,他也服氣了。
主要是李承乾真讓他把這些年的惡氣都給出了,這會兒正熱血上頭。
一聽他這麼說,王德全倒也不意外,說道:“成,左右我們三家現在是一體的,大家共進退。”
“那長安和涇陽就交給你了,你可得把我們家給看好。”楊林笑道。
王德全一愣:“你也要去?”
“去看看。”楊林說道,“這麼多人,這麼多東西,就交給那幾個臭小子,我還真不放心。既然都決定了,乾脆就自己去看看,婆婆媽媽的,瞻前顧後的,哪兒像個做大事的。”
王德全點了點頭,也是。
這次他們要帶走的人可不少,加上那麼多糧食,確實需要有個經驗豐富的人領隊。
“收拾一下吧,這兩天還要給崔家湊足錢,近期長安那邊,少收點兒糧食。”楊林又說了一句。
對此,王德全卻是笑道:“這個你就別操心了,錢的事沒問題。”
可能沒人比他更清楚,長安的商鋪如今一天能賺多少錢,手套現在在長安城可是供不應求,沒辦法,別人想仿製來着,而且也的確仿製出來了。
長安周邊的皮毛都被他們當初收購一空。
甚至還派了人滿大唐的收購,所以今年的手套市場,他們喫定了。
兩天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總之,一晃之間就過去了。
至於崔家的糧食,交割得很順利。
哪怕全涇陽城的人都知道,崔家將之前的陳糧賣給楊林他們了,但也沒人過問什麼,畢竟現在長明糧鋪的糧食早已是供不應求。
就這,還說什麼?
當然,這裏面還有個小心機,那就是楊林他們只買陳糧。
新糧他們是不要的。
很簡單,如果他們真的把崔家的糧食搬空了,老百姓就得擔心他們也學之前的崔家一樣,搞限量發售那一套。
這是他們不想再經歷的了。
而崔家還有糧食,老百姓也就能安心,哪怕是長明糧鋪買不到糧食了,他們也還有一個備用的選擇。
這也是李承乾之前就安排好的。
當楊、李、王三家將湊足了人手,押送着大量的糧食從涇陽出發的時候。
赤水源上早已是一片茫茫白雪。
白災如期而至。
極致的嚴寒無時無刻不在摧毀着人們活下去的信心。
相較於草原上,日月山卻是更加的嚴重。
本來地勢就高,加上物資匱乏,若不是李承乾將所有人集中到了一起,又弄出了火炬,再加上披風手套什麼的,這日子只會更加的艱難。
披風手套都發下去了。
雖然沒有做完,但李承乾還是發下去了。
這一批,優先滿足孩子,其次是伊原峯麾下的怨軍將士,滿足了他們後,纔是那些需要白日裏依舊冒着嚴寒去壘城牆的漢子,至於其他人,自然就落在了最後。
沒辦法,事有輕重緩急,大家倒也能夠理解。
加上之前李承乾有意無意的給大家灌輸日月山的思想,大家也漸漸認可了這日月山,雖然有些時候還是親疏有別,但至少比以前好多了。
也就是在白災來臨的時候,李承乾第一次嘗試性的對所有人下達了一個命令。
聽清楚,是命令,不是通知。
命令的內容很簡單。
因爲柴火不足的原因,從即日起,禁止任何個人私自生火做飯,一日三餐統一供應,節省下來的柴火和牛糞供所有人取暖。
剛好山谷裏的火炬是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正好可以利用起來燒水做飯。
先告訴你爲什麼,然後再說怎麼做。
命令很清晰,原因很簡單,保證每個人都能聽得懂,所以也沒人反對。
說到底,大家只要能喫飽飯不餓肚子就行。
哪怕普西偌他們對此都沒意見,畢竟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誰也不知道這該死的天氣會在什麼時候好轉起來。
只是他們不知道,一個或者一羣人,只要開始服從另一個人的命令後,就會慢慢的養成服從命令的習慣,甚至慢慢的將那個發號施令的人當成他們的領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