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自然而然的缺乏對李承乾的認同感。
當他聽到樓寧說的這些,茫然失措也就順理成章。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山谷的方向,良久沒有言語。
作爲土生土長的草原人,他不希望自己的族人匍匐於漢人腳下,肉爛在鍋裏這個想法不單單是樓寧他們有。
如果不是李承乾和日月山的衆人一起經歷過如此多的磨難,他們估計也和老人有着相同的想法。
“我還能戰的!我還能跨上戰馬的!我還能拉動弓的!”老人木訥地自言自語着。
說完,他神情呆滯地走下馬車,徑直朝一匹戰馬走了過去。
雖然上了年紀,但跨上戰馬的那一瞬間,昔日的草原勇士似乎又回來了。
他想去問問,問問普西偌,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
正當有人想要阻攔老人的時候,樓寧擺了擺手,制止了那人。
老人就這樣騎着戰馬緩緩的朝着山谷而去。
看着他蕭索的背影,達延芒傑波等人笑了。
樓寧是真的狠!
他沒殺了老人,甚至都沒對他用過酷刑,想必等的就是今天。
殺人誅心啊!
沒有什麼比自己的族人不認可更加讓人絕望。
沒有什麼比自己族人的質疑,更加能動搖人心。
這就是樓寧的目的。
他不相信一個昔日被拋棄了的人,能認可自己族人向漢人屈服。
這是他們骨子裏的傲氣。
是以,他也騎上了戰馬,遠遠地看着緩緩向前的老人。
李承乾也看到了單人單騎朝他們走來。
他皺了皺眉頭。
攻城?
笑話,單人單騎攻城?古往今來就沒有發生過這般荒唐的事。
就在有人準備挽弓撘箭的時候,李承乾擡手道:“不着急,再看看。”
單人單騎,對他們的威脅真的有限。
看着這單人單騎,李承乾雙手撐在城牆的牆垛上,有些疑惑。
而這會兒,老人的目光依舊空洞,城牆上的人他看不清,但城牆上那面寫着大明兩字的旗幟,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想不明白!
哪怕是戰死,也不能投唐啊!
草原人的血性呢?
草原人的傲氣呢?
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昔日甘願赴死,不是讓你們在漢人的腳下苟且偷生的!
早知如此,當日就該和樓寧他們拼了!
何至於受此奇恥大辱?
越是這般想,老人的心裏越是不平靜,越是憤恨,越是不甘!
而城牆之上,看到緩緩而來的老人,普西偌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最終,他一臉煞白的趴在了牆垛之上,嘴裏痛苦地呢喃道:“你怎麼還沒死!還沒死!還沒死!”
他認出來了!
但正是因爲認出來這老人,才使得他如此失態!
你都投敵了,哪兒還有臉來這日月山啊!
而看到他這般反應,李承乾也終於知道這人是誰了,頓時就沉默了。
想當初,他們是普氏一部的英雄,是他們不顧自身的安危,給普氏一部爭取到了逃命的機會。
諷刺麼?
多多少少總是有些諷刺的。
但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的出現,會給日月山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此時,那些流民一個二個都好奇地看着這一切,他們茫然啊!
而那些普氏一部的族人卻是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盯着城下的老人,他們是個什麼心情,旁人難以理解。
有恨、有惋惜,更多的估計還是心痛吧。
拍了拍普西偌的肩,李承乾說道:“人各有志,這和你們無關。”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這個一手締造了這一切的普西偌。
有些東西,終究得自己去面對。
深呼了一口氣,普西偌再次挺直了胸膛,他知道,這是他必須要渡的劫,當初是他拋棄了他們,今天,他來了,他不能躲,也沒法躲。
“爲什麼?”普西偌語氣不甘地問道。
聲音很大,怨氣很重。
聽到普西偌的話,老人也停了下來,也不知道他是抱着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走過來的,此時,他已經到了城牆之下不過十來步的位置。
因爲認出了這人是誰,李承乾也就沒讓人放箭,否則,就以城牆之上的牀弩,百步之外就能將其釘殺。
沒有下馬,老人擡頭先是看了李承乾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些熟悉的族人,最後纔將目光落在普西偌的身上,嘆了口氣,他這才說道:“我也想知道究竟是爲什麼!”
“爲什麼?你怎麼有臉問爲什麼!”普西偌頓時怒不可遏,指了指身邊的普氏族人,一臉猙獰地說道,“你看看他們!他們誰不是你的族人!
你的孩子,你的孫子誰不是受這日月山的庇佑才僥倖得存!
你再看看你,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麼!你將昔日差點兒讓我們族滅人亡的劊子手再一次帶到了我們跟前!
你要親眼看着你的族人、你的孩子、你的親人、兄弟都死在你眼前麼!”
普西偌很絕望,城下這人,是他們普氏一部的恥辱!奇恥大辱!
普氏一部自他執掌以來,從未出過一個背棄自己部落的人!他是第一個!
但很多時候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有些事情只要開了頭就沒完沒了!
“我的族人們!你們給我記住!”普西偌嘶聲力竭地咆哮着,“我普氏一部再無此人!他已背棄了我們,他不配再以普氏族人自居,忘我族人引以爲戒!”
“不!”城下,老人頓時咆哮起來,“我不是叛徒,不是!我一直不曾背叛過我的部落!哪怕在生死存亡之際,我都沒有動過這個念頭!
不是!我不是!”說到最後,老人的聲音略顯低沉,語氣中滿是不甘。
“我不是啊!
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們!”
然而,沒有一人相信他的辯解,樓寧的大軍就在那裏!這鐵一般的事實如何能讓他們相信老人的話?
而且,老人不就是從樓寧他們大軍中緩緩走出來的麼?
此時,樓寧等人不就在後面給他壓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