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顧爺夫人馬甲鎮不住了 >Chapter 03. Three o'clock
    週一的早上季朵被鬧鐘叫醒,她睜開眼睛看着方形的吸頂燈,思緒中梗着一塊空白。

    今天應該幹什麼來着?是不是該去找小秋商量事情?可爲什麼要起這麼早?她晃了晃腦袋,睏意卻再度襲來。幸好在此時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這不是鬧鐘的聲音,而是提醒事項。

    季朵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翻身坐了起來。提醒事項裏清楚地記錄着她今天要去找工廠談什麼,訴求是什麼,甚至連她起草的解約合同放在了哪裏都有註明。最關鍵的是,維今膜上閃出七彩的光暈,提醒這層膜的存在。可季朵現在無法放任不理,多在意一個人,就要多想了解一個人,所有的細微表現都會無限放大,吸引着她把手伸過安全距離。

    “你有少數民族的血統嗎?”她看着維今深邃的眼眶,忍不住問。

    這個看似隨意的問題,在維今看來其實是無比聰明的邁進,由此他就不得不提到自己的家人、家庭、前半生——那些他不願意提及的事情。

    他當然可以不說,可那樣又顯得太狡猾了。聽了別人的故事,卻絲毫都不分享,這不是交朋友的道理。

    朋友。想到這個詞,維今禁不住想要苦笑——因爲他知道世人對朋友的要求都必須知無不言,掏心掏肺,共享祕密,所以當他聽到季朵說“朋友”時,纔會覺得好笑又悲涼。

    “我媽媽是少數民族。”他淡淡地回答。

    “這樣……”怪不得他的五官那麼深邃,季朵順嘴問,“那你是哪裏人啊?你說話上海口音不重,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我出生在香港,小時候生活在那裏,長大後在幾個城市都住過。我父親很早就過世了,

    母親常年住在國外,在那邊有固定的伴侶。”維今一股腦說完,突然偏過頭朝季朵笑了一下,“還有什麼想問的?”

    季朵絲毫沒退縮,豎起一根食指,說:“最後一個問題。”

    “說。”

    維今做好了準備,季朵可能會問他以前在哪裏上學、家裏是做什麼的,這些問題順理成章,好在他自有一套標準答案。

    他聽到季朵問:“你過年是一個人在上海嗎?”

    太過意想不到,以至於維今沒有掩飾住錯愕。而季朵頗爲滿意他的反應,神色活絡地說:“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去三亞好不好?上海的冬天太冷了。”

    她開始自顧自地抱怨上海的冬天,說着想去泡溫泉,說着海南的物價和水果,彷彿對維今的從前沒有任何興趣。這或許就是季朵真實的個性,想一出是一出。可維今卻突然覺得呼吸暢快了,他沉默地看着前面暢通無阻的道路,兩側的指示牌間或閃過,耳邊季朵的碎碎念像舒緩的伴奏,並不會讓他煩躁,反倒是壓力突然消失,讓這份平靜顯得尤爲珍貴。

    從第一次見面起維今就發覺了季朵異於常人的敏銳,他毫不懷疑季朵是看出了他不想談,於是在關鍵時刻果斷退開了。

    維今的心中生出絲絲感激,其中還混着一些溫暖柔和的底調,讓他在自己未察覺的情況下就已經放鬆下來。很多很多年了,他在和另一個人相處的時候很難真正放鬆下來,而是維持着一種假裝放鬆的標準狀態。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兩個人在一起能夠放鬆下來代表了彼此間有依存關係,無論是依賴別人,還是讓別人依賴自己,維今都做不到。

    可季朵是一個例外,她一再強行介入他的生活,維今用理智去考慮,也會覺得無奈,真的見面了卻又覺得自然,自然得就像那裏原本就有屬於季朵的一個位置。

    照這樣下去,維今覺得季朵要在他的生活裏紮根了,但他始終堅信這是不對的,畢竟他的人生沒有什麼養料。

    “你困嗎?要不要睡一會兒?”維今問。

    “你看,我不說話你說我不對勁,我話一多你就嫌煩。”季朵嘰嘰喳喳地說道,“我纔不會睡覺呢,開長途的時候車上的人睡覺對司機很不公平。”

    維今笑了笑,習慣性地想要伸手去摸她的頭,手已經離開了方向盤才突然清醒,這個習慣是哪裏來的。他的手指又一根根鎖在了方向盤上,像剋制什麼一樣更加用力了一點。

    到達鹽城時已經是中午,兩個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就直奔工廠。把車停穩之後,季朵開始補妝,她把眼線尾拉長,換了更深的眼影,塗了個正紅色的口紅。看着倒是像個女強人,可惜維今看到她現畫,實在有點忍俊不禁。

    “你別笑。”季朵拿刷子掃着臉頰,斜了維今一眼,“這樣比較有底氣。”

    維今還是隱隱發笑,想和季朵一起下車。季朵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車上等我吧,應該不會太久。”

    “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季朵開門下車,轉身對維今說,“我可不是那種喜歡躲在男人身後的女孩。再說了,之前就說好不是找你來幫我吵架的,說話算話!”

    維今曾經在錶廠實習過很長時間,工廠裏的做派他也知道些,他琢磨着季朵頂多會看些臉色,最多吵個幾句,應該不會鬧太大。他點了點頭:“好,那你去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

    季朵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廠子裏面走,始終都沒有回頭,也沒有絲毫猶豫。維今將座椅調得舒服些,打開了一半窗子,陰涼處的風比空調柔和,他半倚着車門,注視着季朵離去的方向。

    他沒有選擇跟進去,他相信季朵並不需要。一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年輕女孩,堅強和控制力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她會恐懼,但不會退縮,所以維今不想傷害她的自尊心。但如果季朵需要,維今不會真的袖手旁觀。

    然而自從季朵進了負責人的辦公室,她就被吼得耳朵疼。那個一臉橫肉的負責人根本不會好好說話,又敲桌子又噴唾沫的,逼得她一再後退:“我們廠子人多,效率高,出貨準時!你去問問,多少網紅店都和我家合作啊?你要的量這麼少,除了我們還有誰能給你這麼低的價格?”

    季朵始終報以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您說得都對,人員多,效率高,價格低,出貨準時……沒錯,但您就是沒提最重要的一點,品質。您不打招呼就換了材料,以至於這一批貨我全賣不出去,這個損失怎麼算?”

    “現在原材料漲價,我也是在幫你控制成本!品相上的差別微乎其微!你的東西統共才賣那麼點錢,成本多少你心裏清楚,買的人也清楚,他們對質量有多高的要求啊?LV一樣開線啊!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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