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比賽含金量挺大的,得獎之後各大珠寶廠商都會拋出橄欖枝。你記得之前在北京,那些人也說比賽也是條路。”
“你太擡舉我了。”季朵把手機遞回去,繼續低頭喫冰激凌,“這可是國際大賽,大多數參加者都是各大公司的設計師,個人想入圍太難了。而且你沒看到嗎,個人就算過了初賽,也必須找到贊助商出資做成實物纔行。”
“你認爲這樣的比賽,你能過初賽,會沒有公司願意贊助嗎?一件樣品而已,對於公司來說不算什麼。你只要願意參加,到時候我幫你去跑贊助都行。”
“再說吧,再說吧……”
“你好好想想啊,截止日期就到六月,錯過就又得等一年。”
不能說不動心,可季朵覺得爲時尚早,她對自己設計的能力還不滿意,看到別人的畫工如何精細,就明顯感受到差距。更何況她的軟件基礎很差,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想到這兒,季朵翻出手機看了看自己的店鋪,幾個新款賣得都非常好,可光是做都夠她嗆,如果要更大量的出貨,還是要找合作工廠。但要求工廠像她做得一樣精細,又是小批量的單子,價格肯定會很高,成本控制是大問題。有時候季朵還是忍不住想,自己何苦來的,像以前一樣做點小本買賣不好嗎,衝動害死貓啊!
小秋突然想起來:“對了,你最近見過陸海洋嗎?”
“沒。”
“看來這小子是真放棄了啊,最開始隔三岔五就來我這兒瞎晃,被我趕了幾次就沒再來過了。”
“那挺好。”季朵發自內心地點了點頭,“沒準已經回家了呢。”
要是陸海洋真的放棄了,對她來說可是值得放鞭炮的大好事,她和維今之間的障礙就徹底消滅了一個,只剩下吳瑛。
季朵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一下。
她這纔想起來要給維今報個平安,可微信發出去半天也沒個回覆。她控制不住胡思亂想,現在維今和吳瑛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另一邊維今按照吳瑛發的定位接到了她,看她一身傷,也沒多說什麼,就想趕緊帶她去醫院。走到車上的那幾步,吳瑛上半身緊緊貼着維今,手也用力抓着他的胳膊,不住地說:“麻煩你了。”
維今一聲不吭地開着車,往最近的醫院去。到了醫院,扶吳瑛進了急診,交給醫生,他就轉身要出去。
“哎!”吳瑛趕忙叫他,“你去哪兒?”
“就在外面,結束了叫我。”
看着維今轉身掩於牆後,吳瑛低下頭一臉不高興,維今的表現總是傷她自尊,好像和她共處一室有多難受似的。
身上都是皮外傷,清理乾淨也無須上什麼藥,倒是腳踝扭得有點嚴重,按摩之後上了藥,稍稍一碰吳瑛就叫得悽慘,醫生都覺得誇張。結束之後,開了取藥單,醫生朝外面喊:“家屬進來吧!”
完全沒人迴應。
吳瑛面子上過不去,笑着和醫生說:“可能走開了吧,”象徵性地喊了聲,“維今?”
維今聞聲不緊不慢地走進了診室,顯然剛剛就坐在牆邊。
“去拿藥吧。”醫生推了取藥單給維今,“拿回來我告訴你們怎麼用。”
“給,拿我的卡刷吧。”吳瑛趕忙掏出錢包。
維今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並沒有接,拿着單子出去了。吳瑛舉着錢包的手在半空僵了一下,才又收回包裏。她很滿意維今主動付錢這個行爲,可剛剛維今那看似不經意的一瞥,竟讓她打了個哆嗦。那雙深邃好看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瀾,卻又太清亮了,好似什麼都能在裏面投下影子,讓吳瑛覺得一切都逃不過這雙眼睛。
聽完醫囑,吳瑛起身想隨維今往外走,腳半天沒踩地,突然一用力還真是疼。她哎喲一聲,順勢撲倒在了維今的身上。
維今猝不及防,掐住了吳瑛的肩膀,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
“不好意思啊,我……”直到她捋了捋耳邊的頭髮,面頰上帶着點溫度擡起頭,忽地撞上維今的面無表情,像冷風突然拍了腦門,一下子就清醒了。
“走吧。”維今平淡得就像僅僅是幫朋友一個忙,確實,他也真的就是幫朋友一個忙。
可吳瑛不甘心啊,她搞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不好,正常男人對她這樣外表的女人總會多些謙讓吧,更何況她還有傷在身。爲何在維今這裏,她半點溫柔都換不來。她毫不懷疑如果維今在街上看見個受傷的普通人,助人爲樂可能都會比她熱情。
所以,吳瑛突然明白過來,維今在故意疏離她,擺明了朋友也懶得做。
“我手機沒電了,你能借我手機,讓我打個電話嗎?”走到醫院大門口,維今要去開車,吳瑛突然對他說。
維今也沒多想,按開指紋鎖,丟給了她。
車子就停在邊上,開過來頂多一分鐘,吳瑛迅速打開維今的微信掠過聊天列表。維今的生活很簡單,聊天列表裏幾乎都是跟工作有關的人。在這個什麼軟件都想搞社交的年代,維今安裝的APP少得出奇,連微博都沒有。吳瑛試着在維今的微信裏搜索自己的名字,沒有任何結果,這代表維今從未與人私下提及過她。還不等她確定哪個賬號是季朵,維今已經把車開到眼前了,吳瑛立刻驚慌失措地將手機舉到耳邊,說着:“媽,沒事,放心……”
手機在掌中震了一下,讓吳瑛的半邊臉起了雞皮疙瘩。她假裝掛斷電話,看向屏幕,只見一個微信彈窗,上面寫着:“忘了和你說,我和小秋在外面喫飯呢,一切都好。你那邊呢?”
不用懷疑,這個叫“社會你朵姐”的就是季朵了。
吳瑛用了一秒鐘將季朵發來的這條內容刪除了,然後她微笑着將手機還給了維今。
就讓季朵多等一等吧,等待是會助長心中的鬼怪滋生的。
“你現在住哪兒?我送你回去。”維今問。
“我在上海有套自己的房子,不過最近幾天我媽來看我,改天再邀請你來坐坐。”
車子沉默地朝她說的住處行駛,她原以爲維今不打算出聲,還在猶豫着要不要找話題,不料維今突然問了一句:“你家,都還好吧?”
吳瑛的心猛然一沉,恐懼像兩隻利爪,掐緊了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強行繃成一條弓弦。
“挺……挺好啊……我爸還那樣,特別忙,天天見不到人。我……我不想進公司,你也知道的,公司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我不願意看人臉色,聽別人在背後說閒話,所以我就自己出來了。”
她控制不住地說了一堆,最後維今不過淡淡地應了聲:“哦。”
明明白白在說是她想多了,剛剛那個問題不過是沒話找話,並沒有任何深意。
想想也是,雖然吳瑛父親的事上過新聞,但不是業內同行,誰會留意。尤其是維今這種跟商業不搭界,也不玩股票的人,應該是想不到的,除非刻意去搜。
一直到了樓下,吳瑛這口氣纔算順過去,雖然她很想讓維今送她上去,但萬一要是碰上媽媽容易難堪。她故作堅強地自己下了車,對維今說:“沒事,我自己能行,你快回去吧。”
“那你自己當心。”
禮貌地說完這句,維今抓起手機看了看,問:“對了,你的通話記錄刪了嗎?”
手機通話界面根本沒有剛剛吳瑛打的那通電話。
吳瑛用力吞嚥了一下,瞳孔直顫,勉強說道:“刪了,習慣。”
“這個習慣挺好的,就是當心別刪錯東西。”
撂下這句看似隨意的話,維今發動車子揚長而去,留吳瑛在原地注視着他離去的方向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這個男人洞若觀火,居然讓她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