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攝入了過多與自己預期不符的信息量,伊娜莉腦子裏亂糟糟的,心緒起伏得厲害。

    目光在兩個柏莎之間搖擺,伊娜莉機械地將手中捧着的茶送到了嘴邊,還是喝點茶水壓壓驚吧。

    咕咚地嚥下了送入口中的茶水,奇妙的澀味之後滿腔地回甘混合着清涼之意令混亂的腦子停止了無意義地糾結。唔,塔西亞老師果然沒有虛假宣傳,安神功效顯著,伊娜莉那跌宕的心情確實很快就平定了下來。

    理性佔據了主導地位之後,伊娜莉這才能一條一條地捋起之前就注意到的小細節,邏輯走向也明朗了起來:柏莎和塔西亞老師之前默契的交流、短暫分開之後再碰面時柏莎變化的性格……這大概也算某種意義上的同類相吸吧,遇見的小夥伴總是有各自的隱情呢。

    *

    在柏莎驟然起身、驚疑不定地對着柏淵提出質疑之後,場面陷入了僵持。

    柏莎和柏淵沉默地對視着,雙方都沒有繼續說話,就是表情以及眼神上在互相對峙着,像是在等着對方的先行妥協。也不知她們這是在醞釀着什麼大輸出。

    作爲外人,伊娜莉拿不準態度,便把參考的目光落在了塔西亞老師身上。

    塔西亞卻是擺着一副老神在的模樣,悠哉地品着茶,順着伊娜莉求知的目光,眼神掃到柏莎和柏淵僵持的身形上,很快就收了回來,平靜地對着伊娜莉做出口型“不用管她們。”

    瞅着這嫺熟地置身事外的反應,想來她已經見多這場面了。

    既然塔西亞老師都這麼說了,伊娜莉也就不再糾結着是否要幫忙開口打破她們的僵局的事情,她也學着塔西亞老師一般悠哉悠哉地扮演好事外圍觀羣衆的角色,品茶喫點心,甚至還能玩會找茬遊戲呢。

    不過這局面倒也沒維持太久。等了一段時間後,已經適應了的滿屋子的綠光忽然之間就黯淡了下去,咕嚕冒泡的背景音也停滯了,似乎是成分不明的那一鍋藥水已經完成了。

    “我的藥水熬好了,還要花些時間裝瓶包裝。你們今天僵持時間可以縮短一些,先來喝口我的熱茶冷靜冷靜。”塔西亞放下手中的杯子,在木桌上發出碰撞聲響,打破了柏莎和柏淵較勁時無聲的超長前奏。

    適才在大藥鍋邊趴着的噴火蜥蜴噌噌地爬到了塔西亞的腳邊,吐着小火星子,嘶嘶叫着,在塔西亞俯下身子伸出手後,它自動縮到巴掌大小,蹭了蹭塔西亞的手心,隨後快速順着塔西亞的手臂爬到了她的肩膀,隱匿成了與魔法袍如出一轍的黑色。.七

    柏淵還在瞪着眼睛看着柏莎,不過還是先開口說話了,“柏莎,你也就這點出息了。只知道對我擺臉色,對其他人就都是一副好言好語的樣子。”柏淵的那頭長直髮已經束成了幹練的高馬尾,隨着他義憤填膺地指責,那串馬尾也激動地一同搖晃着。

    “之前明明說好了的,在我們暫時互換身份的期間裏,你要學習模仿我的習性、改掉你軟弱的性格,不再輕易信任他人。結果才第一天,你就要和第一次見面的人透露我們的祕密!?”柏淵沒有繼續捏着嗓子模仿柏莎的說話方式了,她原本的嗓音要比柏莎柔和的音色更加低沉渾厚一些,就和她的人一樣更偏中性化。

    伊娜莉被柏淵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又繼續教訓道,“這纔是計劃實施的第一週,你就把什麼都抖出去了…就你那點識人的能耐,是怎麼敢確定這個不能在學院久呆的外族小矮子是值得信賴的對象的?!”

    被柏淵逮着這麼一通數落,柏莎氣鼓鼓的繃着臉,氣勢倒不見弱下來。她猛吸一口氣,擡手打斷了柏淵的繼續發言,“首先,我們是簽過保密協議的,不管說什麼都會有魔法的束縛,這點定製條約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與面對伊娜莉時的溫吞不同,柏莎顯然是被柏淵挑起了火氣,音色拔尖了不少,但圓潤的尾音讓她即使提高音量也比柏淵顯得溫柔許多。

    “另外,柏淵你不也沒認真地扮演我嗎!但凡你多收斂點本性、少暴露一點漏洞,我也不會選擇坦白。”柏莎開始掰着手指頭細數柏淵的過錯,“第一天實在沒辦法才讓你替我和娜莉見面,早就讓你完全改裝好再去宿舍,結果,你嘴上說着沒事,初見就表演了一個當場換裝,差點露餡…最後還要逼我跟着圓你的謊言;而且你自己也知道我們本來性格差異就很大,今天交換兩次身份的時候你也沒按照我的叮囑在娜莉面前客氣一點呀...”

    柏莎迎着柏淵越來越黑的臉色,說了很長一段話,她停頓了一下,悄悄地飄了一眼伊娜莉的神色,咄咄逼人的語氣又弱了下來,“這麼多端倪,早晚會完全暴露,還不如主動說開。”

    反正柏莎是已經說服了自己,就是面對另外一個祕密的當事人稍微有一點心虛,雖然剛剛氣勢洶洶地數落了這麼多,她也只是仗着柏淵與自己特殊的關係而窩裏橫一下罷了,真要說起來,她也是有錯的...柏莎自省着,還是補救式地把話語變成了徵詢意見的口吻。

    她慢慢地靠近了一點柏淵,小心地拉了拉她的袖擺,被甩開之後也沒生氣,她恢復了溫柔軟糯的樣子,小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況且,柏淵畢竟是男孩子嘛,我覺着尊重性別也很重要。我們不該瞞着娜莉,造成不經過互相同意的男女混住行爲,這對娜莉來說不公平。”

    噗,咳咳咳,男,男孩子。安神茶的效益被蓋了過去,伊娜莉喝着的那口茶噴了出來,被嗆得連連咳嗽。

    即使柏莎態度軟化了下來,柏淵也並不領情,他瞪了一眼反應過激的伊娜莉,氣急敗壞地補充說明,“老子扮演得哪有你說的那麼糟糕,從頭髮到身材到臉,哪一個方面都是分毫不差的好麼!外面根本不可能有人看出我不是本尊。”

    柏淵比劃着自己全身,甚至習慣性地做出一個挺胸的動作。

    不過,由於現在柏淵並沒有給自己胸前塞那兩團掩飾之物,身材就如初見時般平板,並沒有什麼說服力,反而讓他這個動作看起來有些滑稽,作爲旁觀者的伊娜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被他這動作勾起了羞恥的回憶。

    “嘖,小矮子,你這是什麼反應!本少爺這般的美貌,屈居和你同處一室的消息傳出去,喫虧的也是我,輪不到你這個小矮子。而且,你完全不用擔心,除了必須完成的嚮導任務,我對你完全沒有關心。”

    伊娜莉又被柏淵惡狠狠地白了一眼,他毫不在意地就把怒火燃到了伊娜莉的身上。

    …

    伊娜莉看着柏淵一副暴露身份就破罐子破摔的模樣一陣無語,真是難爲他之前壓抑着自己的惡劣的本性與自己虛與委蛇了。嗯,這麼想着她在與真正的柏莎第一次見面時,錯把她的真材實料當假的蹭過的尷尬都淡去了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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