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極的話很輕，但在天啓帝的心中，卻猶如晴天霹靂。
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咬着牙，惡狠狠的說道：“你不能這麼做，朕是九五之尊，朕是你的父皇，朕是這個大明的真龍天子，你想要謀朝篡位？”
“你就不怕列祖列宗來找你嗎？”
“列祖列宗？”朱祐極看着天啓帝，突然露出了輕蔑的笑容，搖了搖頭，道：“父皇啊，有些話，我並不想說，您別逼我。”
“說實話，老二能變成現在這樣，我能變成現在這樣，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你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這句話，我既是給老二說的，也是給您說得啊！”
“什麼？”天啓帝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父皇，若不是你的自作聰明，東瀛人又豈會仿造得出破神弩？”
“若不是你的傲慢，覺得整個朝廷盡在掌握，又豈會培養出嚴嵩、朱無視這樣的人物，讓你尾大甩不掉，不得不冒險一搏？”
“老二的方法，也是學你的。”
“你爲了長生，不顧百姓的死活，不顧滿堂諸公，任由他們黨爭，衰弱國力，這個時候，你可想過大明的列祖列宗？”
面對朱祐極的質問，天啓帝臉色鐵青，冷聲喝道：“朕沒錯，朕不可能錯的，朕能掌控一切，朕對大明有功，崑崙魔教也朕剿滅的，朕有功於大明，沒錯……是這樣的，朕是明君……”
“父皇，不可否認，在位的前半段，你是有功的。”朱祐極點了點頭，承認了天啓帝功績，“你修繕長城，促進南北經商，派遣藩王和將軍鎮守四方，滅掉崑崙魔教，令武林臣服於皇權，你的功勞很大。”
聞言，天啓帝臉色好看了許多，然而，下一刻，天啓帝的臉色又變了。
“可是，崑崙魔教被滅之後，你就變了。”
“一心長生，修道煉丹，罔顧百姓，不理朝廷，任由權臣奸臣當道，將好好的大明，變成了這副樣子，百姓困苦，官商勾結，整個大明猶如一個將死的病人，隨時都會倒塌。”
“能變成這樣，父皇，你功不可沒啊！”
朱祐極的平淡，但話語猶如一把鋼刀，狠狠刺入天啓帝的心中。
剎那間，天啓帝甚至覺得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
“夠了，你閉嘴！”
天啓帝氣急敗壞的大喊道：“你什麼也不懂，你哪裏明白朕的感受，你還年輕，你還有無限的可能，而朕已經老了，每一天朕都在害怕，都在擔心，生怕第二天醒不過來，這些，你哪裏會明白？”
“少在這裏自說自話！”
“朕喫得鹽，比你走得路都多，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的！”
天啓帝氣急敗壞的神態，像極了垂暮的老狼，正在固執的守護着自己的領地和族羣。
朱祐極看着這一幕，心中莫名誕生了一絲悲涼。
生老病死，天理循環，乃是自然規律。
誰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宿命。
哪怕強如第六世的皇帝人生，修煉到極限的先天十重天，也無法勘破極限，達到超脫境，追尋到可望不可及的長生久視。
然而，修爲不高的天啓帝，哪怕動用舉國之力，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這是所有武者的共識。
凡人究其一生，也不過是凡人罷了。
不能化凡爲仙，哪怕是先天，也不過多些壽命罷了。
仙路難，豈有這麼容易呢？
如果喫幾粒丹藥，就可以成仙，長生不老，那滿大街都是神仙了。
朱祐極心裏清楚，他一定要去上界，除了那些約定之外，他更要尋找長生久視的機緣，不然哪怕在下界當一輩子的帝王，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抔黃土。
“父皇，你沒有選擇，我雖然還不打算弒君、弒父，不過，讓你一直昏迷，我還是可以做到的，你若同意，我可以在事成之後，給你一個莊園，一處封地養老，你若不同意，我就只能……”
朱祐極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天啓帝很清楚。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想要成爲一個合格的帝王，最關鍵的一點，就是要心狠手辣。
雙方本就沒有多少感情，更何況，還是假父子。
朱祐極下起手來，就更沒有負擔了。
沉默良久過後，天啓帝最終還是答應了。
“朕可以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朕，除了他之外，你不能殺其他兄弟姐妹，更不能對皇族下手。”
天啓帝提出了最後一個條件。
“不能殺兄弟姐妹，這點我可以答應你。”
“不過另外一個？”朱祐極輕輕搖了搖頭，眼神變得冰冷，開口道：“現如今的皇室尊親，大多數都是蛀蟲，亂世用重典，不殺不以平民憤，不殺不以正人心，他們勾結朝臣，做着雞鳴狗盜的事情，他們該死。”
“即便如此，他們也姓朱，他們的身體裏也流着和你一樣的血，你對他們動手，將來怎麼面對列祖列宗？”天啓帝神情有些緊張，厲聲質問道。
“我朱祐極行事，無愧於天，無愧於地，更無愧於心，坦坦蕩蕩，又何懼之？”
朱祐極哈哈一笑，神情坦然自若。
“父皇，兒臣告退了。”
話罷，朱祐極深深看了一眼天啓帝，轉身離去。
天啓帝看着朱祐極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從未看透過朱祐極，從未看透過這位四皇子，他好陌生……
走出房間後，無痕公子迎了上來。
“如何？”
“天啓帝同意了嗎？”
朱祐極看了無痕公子一眼，點了點頭，道：“同意了，按照計劃進行吧，第一步計劃，已經完成大半，只差最後的收攏朝堂勢力了。”
“走吧，我們去見一見魏忠賢，他是聰明人，他會同意的。”
“嗯。”無痕公子點了點頭，他很清楚，魏忠賢沒有選擇，就和天啓帝一樣，不同意的下場，只有死。
只要魏忠賢同意合作，那麼接下來，就可以開始朝會，讓百官入金鑾殿，宣佈太子監國，用詔書施壓，逼迫百官站隊，承認朱祐極東宮太子的合法性，正式接管朝廷大權。
這樣一來，整個朝廷，就在朱祐極的控制中了。
無論是朱無視，還是萬貴妃，亦或者是旁人，再也掀不起風浪了。
一切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