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璇一動不動,怔怔地望着她。
他癡戀了這麼久,最心疼的人,明天就要嫁人了。
從今往後,會有另一個人將她護在身後,他們兩情相悅,亦會給她幸福快樂,而不是像自己,只能卑微地強迫於她,滿足心底陰暗的渴望。
魏璇再也剋制不住,邁步上前,一把將周旖錦摟在懷裏,頭低低地埋在她冰肌玉骨的頸窩間,聞見她身上香味馥郁。
潮溼的眼淚滑過臉頰,壓抑不住身體的起伏,他顫得像是被雨淋溼的鳥。
“求您,不要離開我……”
魏璇手臂箍得很緊,令周旖錦掙脫不得。
“娘娘,”他低聲乞求着。
理智知道無法阻攔她,他潮溼的眼睛中蘊滿了波瀾起伏的複雜情緒,良久,呢喃道:“明日將新郎接進宮可好?我不會爲難他,您可以不用愛我,還像從前一樣,無拘無束的,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聲音越來越微弱,忽而一頓,哽咽道:“娘娘,微臣只有您了,不要離開……好不好?”
腦海中一片天旋地轉的昏暗,他等了半晌,忽而聽見周旖錦低低的淺笑聲。
她伸手輕輕環繞住他的脖子,將他往下一拉,脣角帶着嬌憨,在耳邊叫他的小字:“子瑜,哪有什麼新郎,本宮逗你呢。”
那聲音泠泠如清泉,滴滴浸潤在魏璇心底乾涸的土壤中。
他一時驚愕,連打趣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覺得一陣幸福的眩暈幾乎將理智沖垮。
“當真是拿你沒辦法……”魏璇回過神,輕笑起來,看着周旖錦紅撲撲的小臉,低頭小心翼翼地含住那片讓他朝思暮想的柔軟。
少年脣瓣染了血色,生澀而緊張,溫柔纏綿。
魏璇睜開眼,清晨破曉的雲曦淺紅,透過窗櫺,照亮房間昏暗。
他單手撐起身體,深色的眸底還隱匿着未散的情緒。
心念一動,魏璇神色怔住,在牀邊呆坐了半晌,不敢回想夢中的情形。
但夢中旖旎的畫面卻不放過他,那個人玲瓏的身姿,耳邊輕輕呢喃的軟語,控制不住的在眼前晃盪,他愣了片刻,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竟敢做這種大逆不道的夢!
趁着翠微宮的下人還未醒來,他洗了整整兩遍冷水澡,纔將身上的燥熱壓下去。
幾家歡喜幾家愁,胡懷瀠昨夜因白若煙得寵一事輾轉難眠,焦灼不安。
雖說是個宮女,但卻是頭一個在養心殿留宿的女人,她心裏怎麼都覺得不安穩,似有一張無形的大手將她的心緊緊攥住。
一直熬到清晨,胡懷瀠派人去鳳棲宮,想問問關於白若煙的消息,沒想到正趕上貴妃娘娘有興趣,親自來她宮裏陪她。
周旖錦看起來睡的很好,容光煥發,似乎並未被白若煙的事情打擾。
她穿一身淡紫色對襟紗衣,分外嬌俏,翩翩然走過來時,錯落的裙角翻成淺淺的波浪,明亮奪目的讓人幾乎移不開眼。
她脣角帶笑,輕輕偏着頭道:“外面日頭正好,何不隨本宮四處逛逛?”
昨天她已經想明白,有白若煙在前,瑤妃絕不可能坐得住。
如今只需靜觀其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白若煙在前,她自己也樂得不必承寵,於是很快的接受了她得寵上位的事實。
周旖錦思索片刻,話裏有些意味深長:“她……是一個跟你有些像的人。”
不止是有些像,若不仔細看,大抵都會將她們認成同胞姊妹,很難將二人的容貌分清楚,只是白若煙既能讓魏景這樣癡迷,恐怕是更像昭明先皇后幾分的。
胡懷瀠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但卻被周旖錦雲淡風輕的態度所感染,縈繞心頭的不安也消散了許多。
走了幾步,眼見要出了翠微宮門,忽而看見宮牆邊一大塊荒地被開墾出來,圍了一圈金邊大葉黃楊做綠籬。
透過樹葉的縫隙,隱隱看見裏面種的植物大多是些藥材,但卻大多都是沒見過的模樣,甚是新奇。
“娘娘金尊玉貴,莫要碰這些。”耳邊一聲男子聲音將周旖錦的腳步攔住。
遠望透過窗櫺,看見書房內,魏璇正捧着一本書卷,手持狼毫批閱。
不知爲何,周旖錦感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幾分含混不清的韻味。
魏璇抿了下脣,臉上忽泛紅暈,解釋道:“微臣種的這些草藥多有毒性,不宜靠近。”
“……原是如此。”周旖錦收回腳步,卻無意中瞥見魏璇桌面上的文房四寶,皆已用的邊角發舊,筆架上掛的有些甚至筆桿的漆都斑駁脫落。
她忽然想起什麼,問起來:“本宮送你的硯臺呢,怎麼不用?”
那硯臺可是她曾經的心頭好,爲了籠絡這未來新帝忍痛割愛,有那樣寶貝的東西,他居然還用這些。
周旖錦語氣有些不滿,眉毛一揚,朱脣微微翹起:“是不喜本宮嗎?”
“沒、沒有……”看着眼前嬌豔欲滴的脣瓣,魏璇眼神下意識躲閃,有些無措地說道:“太寶貴了,微臣捨不得用。”
周旖錦送他的東西太奢華,國子監人多眼雜,他思量着若是在別人眼前用了此物,或許太招搖,恐給她招來麻煩。
魏璇嘴脣緊抿,眼神真摯,周旖錦勉強被這理由說服,又見他睫毛青澀地微顫,好像自己刻意欺負了他似的。
“東西就是拿來用的,”周旖錦深吸口氣,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教導他,狠下心道:“若是不夠,儘管問本宮要。”
眼前少年愣了一愣,隨即耳根微紅,點點頭道:“娘娘恩情,微臣無以爲報。”
隨意寒暄幾句,周旖錦便拉着胡懷瀠去逛御花園。她這病症最需要多出去散心,避免獨自傷神。
御花園裏早春的花開的正盛,滿地花瓣鋪路,胡懷瀠卻沒欣賞的心思,她眼神一動,看着周旖錦說道:“娘娘在這後宮中,還是要有個孩子傍身。”
她心思細膩,看得出周旖錦對魏璇的關懷,認爲她想施恩於他,哪怕魏璇回了玥國,以後或許也能做個倚靠。
更進一步想,若是時局難料,周旖錦破例收了他做義子,憑周家的勢力參與皇儲之爭,恐怕京城裏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魏璇在她眼前生活,胡懷瀠是知道他爲人的,有權傾朝野的丞相府相持,這念頭雖逾矩,可一旦成功……胡懷瀠不敢細想,卻又覺得隱隱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