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璇站在屋角,一言不發,側身讓查案的小太監通行。
他不當值,穿着青色便服,玄紋雲袖,劍眉星目,渾身是矜貴傲人之氣。
忽然,小太監的尖銳聲音如同細密的針紮在屋內每個人耳朵裏:“稟公公,東西在張美人寢殿裏!”
這一句宛如向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張美人不敢置信,呆呆地張了張嘴:“怎麼可能……怕不是查錯了?”
小福子早有準備,上前一看,果然是一袋被打磨圓滑的石子,另有一瓶用了一半的蓖麻油,心裏冷笑一聲,吩咐道:“物證俱在,抓人吧。”
霎時間,張美人還未反應過來,身上已被五花大綁,準備拽出門。
“我不知此物從何而來,我是冤枉的!”張美人聲淚俱下。
然而小福子早已爲白若煙授意,沒有一人聽張美人的辯解。
魏璇怒火攻心,見勢不對,立刻橫刀攔在小福子面前。
“膽敢陷害我母親,今日誰也別想出這個門!”
橫空出鞘的寶劍渾身閃爍着銀白的光芒,銳利逼人,令人心生畏恐。
“怎麼,質子殿下要在此處殺害御前之人嗎?”小福子早有準備,絲毫不懼,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就算是殺了你,也要還我母親一個清白!”魏璇亦毫不退讓,手中的劍更逼近些,眼底閃着凜冽寒意。
正是劍拔弩張僵持着,忽然耳邊傳來張美人低低的聲音:“璇兒,清者自清,我與他們去便是,你莫要衝動。”
張美人半低着頭,彷彿一瞬間蒼老許多,但那看着魏璇的眼卻還是滿懷關切,輕輕說道:“我已經老了,死不足惜,璇兒你要學會明哲保身……”
又是這套退讓的大道理。魏璇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胸腔卻止不住壓抑的震顫。
他舉劍的手紋絲不動,依然橫在小福子脖子上,那雙眼裏滿是威逼,甚至令小福子的小腿肚子都開始微微發顫。
千鈞一髮之際,張美人忽然掙脫身上束縛,上前一步,伸手打落了魏璇的劍。
她眼中含淚,目光卻異常堅定,深深注視着魏璇,彷彿這一眼便是他們最後的告別似的,許久,輕輕嘆了口氣。
趁着身後的太監還沒衝上來,張美人靠在魏璇耳邊,低低說道:“算母親求你了,不要爲我出頭。”
說罷,她眼眶中熱淚滑落,緩緩轉過身去:“我跟你們走。”
魏璇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一羣太監將張美人戴上鐐銬,推搡着出門。
短短片刻,偌大的室內只剩他獨身一個人。
明明是悶熱的盛夏,他渾身卻止不住發冷,好似回到了張家被抄家那夜,他無力地看着親人一個個在眼前被虐打死去,卻無能爲力。
現在,連他最後一個親人,都要剝奪去。
魏璇緊皺着眉,手腕顫抖,卻怎麼也提不起落在地上的劍。
養心殿內,衆妃嬪齊聚,張美人和其貼身宮女被五花大綁丟在殿中,上座的魏景臉色陰沉如暴雨前的烏雲。
魏璇跪在地上,白玉滲出的冷意令他心底打了個寒顫。
他直視着魏景,懇切說道:“微臣求皇上徹查此事!”
“人證物證俱在,你叫朕如何徹查?”
魏景十分煩悶,那宮女都招認了,是張美人指使她在萬春亭撒下這些令五皇子打滑的東西,衆目睽睽之下,即便他有意偏袒魏璇,也不能徇私枉法。
張才人百口莫辯,只能偏過頭,向魏璇投來阻止的眼神。